温水漫过胸口时,蓝青的意识像被溺毙的鱼,猛地从混沌中挣脱。
鼻腔里呛着水的腥气,手腕传来尖锐的疼。
他费力地睁开眼,挣扎着爬起来,剧烈喘着气。
浴缸里的水已经被染成暗红,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横贯腕间,血丝正顺着伤口缕缕溢出。
居然来到自杀现场了。
当务之急是止血自救。
他抬起没受伤的右手,指尖凝聚起又被压制到微弱的神力,轻轻按在伤口上。
淡金色的光晕在水下一闪而逝,皮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缩愈合,只留下一道浅粉色的痕。
蓝青轻轻松了一口气,费力爬出浴缸,脱下身上湿透的衣服,一步一步挪出浴室,踉跄摔倒在床上。
他也顾不得身上还带着水,费力翻过身,拉起被子盖住自己,做完这一切,他已经气喘吁吁,眼前发黑。
不一会儿就跌入了黑甜乡,睡了个昏天暗地。
不知过了多久,他再次睁开眼睛,还有些不知道今夕何夕。
片刻之后,他终于回想起来到这个世界的一切,轻轻叹了一口气。
睡梦中,零碎的记忆碎片突然撞进脑海:温馨的厨房里,系着围裙的女人笑着把烤好的曲奇塞进他嘴里;
车库里,男人手把手教他调试赛车引擎;
医院的太平间外,他瘫坐在走廊长椅上,听着医生说“请节哀”,世界在那一刻变成黑白色;
最后是这间浴室,温水漫过脖颈时,他握着美工刀的手没有丝毫犹豫,刀锋划过皮肤的疼,远不及心口那片麻木的空洞。
这具身体的原主也叫蓝青,华裔,十九岁。
一年前父母因车祸去世,将他独自留在这个世界。
记忆里的痛苦不是歇斯底里的哭喊,而是钝刀割肉般的凌迟,从心脏蔓延到四肢百骸,最终将少年对生的最后一点眷恋也磨成了灰。
他掀开被子起身,头还有些晕,却已经不像睡觉前那样无力了。
重新走进浴室,空气里还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浴缸里血红的水仍旧在那里。
他现在没力气收拾这一切,只好暂时让它还在那里。
他走到镜子前,蓝青认真打量这具身体。
镜中的少年身形清瘦,肩线尚未完全长开,皮肤是久不见光的冷白,唯有那双眼,黑得像浸在水里的墨石,此刻映出他平静的目光。
原主的眉眼生得极好,眉骨清晰,眼尾微微上挑,当然,还是与他有几分相似。
神力又在身体里游走一圈,又恢复了一些力气,他的肚子开始咕咕叫了起来。
哎——这熟悉的糟糕开始。
蓝青无奈的去厨房,翻找了一圈,总算找到了一把面条,简单煮了一碗。
吃过之后,他又开始犯困,这具身体失血过多,不是一两天能养的过来的。
修养了一个星期,蓝青总算恢复过来,脸上有了点血色。
客厅茶几上的手机突然震动,屏幕跳动着“阿哲”的名字。
划开接听键,那边传来嘈杂的引擎声,一个咋咋呼呼的声音闯进来:“青哥!今晚城南赛道有局,来不来?新到了辆改装 GTR,够劲!”
是一起赛车的朋友。
记忆里,原主总在极致的速度中暂时忘记悲伤,可每次冲过终点线,巨大的空虚又会卷土重来。
这不是救赎,只是饮鸩止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