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尘往事

回了院里，舒清问了小丹今日从戏院离开后发生了什么。

小丹凑近舒清些“我刚打听过了，这沈姑娘是夫人的妹妹，当年人人以为她死了，如今找回来了，老爷给她安排的院子，生活用品什么的都是顶好的，让府里往后都叫她沈姑娘，只是夫人似乎不怎么关心这位妹妹，不曾去看过她，但老爷去过几次了，倒听说这沈姑娘待下人挺好不曾苛待他们。”

舒清点点头：“还是你消息灵通，昨日阿娘让我去外玩，不让我掺合这事，我当以为什么事呢，府里多个人罢了，昨个去外玩碰着温哥哥了，聊了会儿天，我决定我要学习拳击，变得和温哥哥一样酷死了，我要保护好自己，保护身边人那.”

小丹有些担忧：“真的假的，这不是很累吗，不适合小姐吧，况且小姐平时要弹琵琶的，这种东西要伤着了咋办，而且小姐平时也有人保护，哪里需要会这些。”

舒清摇摇头：“这你就不懂了，人活着不能太死板了，趁年轻多了解新东西，明个去学校我就去报名，不和你多说了，我要去阿娘院里看看，打听打听那个小姨的事。”

沈妙正坐在屋里，提笔写着些什么，纸上依稀几个字，“致陆郎”眼角还泛起些许泪花，听着院里传来脚步声，往旁随手拿了本书挡在纸上，伸手抚了脸，抹去那眼角的泪花。舒清走了进来：“阿娘这还在看书呢。”

沈妙朝舒清笑笑：“你这时候来，没什么好事吧。”舒清走到沈妙身后给她捏捏肩：“还是阿娘懂我，我来就是想问问当年的事，以前我就总问，你也不愿和我说，我虽然记性不好，但也不是什么都不记得，当年发生的事情我也是真的很想知道，我现在也不是小孩子了，这些该懂的我也都明白，你就告诉我嘛。”

沈妙垂下眸看眼被压着的纸：“的确，你也不是个小孩子了，我本也是想着过去就过去了，上一代的事你一小孩也不用知道，如今她回来了，这些往事，也随着她一同回来，你去把门关上，我们去里屋，我将当年发生的尽数告知你。”舒清走去关了门。

二人去了里屋，沈妙拉起舒清的手：“你的外公他是京城的商户卖绸布的，你外婆呢，是京城有名酒楼的小姐，她的父亲对她很好，不央求她守旧派女子那套，只盼望她开心快乐便好，她也的确活成了那样，时常去酒楼凑热闹，听听那些新鲜事，那阵子，你外公的事业稍有起色，做出来很特别的布料，京城人们都听说了，掀起一场人们的谈资，这种事怎么能少你外婆，她就去打听他的故事，听说他年轻有为，而且还英俊潇洒，年龄也与她相仿，这谁听了不迷糊，她便去求她的父亲，说什么是喜欢他产的布料，想和他讨论绸布，她的父亲哪里不知道这小女孩心里打的什么算盘，却也宠着她，派人去请了那位公子来着酒楼吃口饭，次日，二楼雅间，你外婆如愿见到了这位年轻有为的公子，他脸上还有着几分少年独有的青涩，但却给人一种距离感，感觉靠近他就要被冰封，但你外婆就喜欢这样的，便常常缠着他呀，他其实外冷内热，她捂热了他冰冷的心，俩人相爱了，成了婚，在婚房里，你外公立下誓言，“一生唯爱一人，决不爱上他人，违背誓言不得好死，葬身火海”生下了我，俩人的日子很甜蜜，是常被他人羡慕的，但这老天或许嫉妒了，一次他被人灌醉一名酷似你外婆的女人，被送上了他的床，你外公给你外婆道歉，给了那女人钱，想把她打发走，你外婆赌气了几日，但也不忍心一直冷战，原谅了他，但一段时间后，那女人又来了，她抱着一个孩子，站在沈府门前，那是当年种下的孽种，你外婆看见她们的一刻便晕厥了，可她要怎么办，这本是一场意外，事以成为定局，难道让她放任一对没有能力的母女，流浪在外，让人数落她是一名毒妇吗，她相信人性本善，她以善良对待他人，她给了两人活下来的机会，两人商量下，把这母女安置在了最偏的后院，只当是客人，管穿管吃管住，渐渐大家都习惯了她们的存在，那女人在府里只能戴着面纱，因为她的脸与你外婆相撞，我现在仍然记得她那双眼睛，每每看见沈媚就仿佛看到了她，虽然没有下达苛待她们的命令，可府里的人门惯会看脸色，对这对母女的来历心知肚明，没几日瞧的起她们，那小女孩比我小俩岁，她没有名字，大家都爱唤她：“野丫头”，后来不知那个像你外婆的女人做了些什么事，你外公变了心，被她勾了魂，那小女孩有了名字便是沈媚，最开始你外公还不承认，只和你外婆说：“这孩子没有错，是个好孩子，没有名字总是会被人嘲笑的，再说了，这‘媚’字也不怎么样，巴结，讨好的意思呢，哪里能和我们的妙儿比呢，‘妙’可是个好字的，那是希望妙儿可以和你一样活泼开朗。”但你外婆怎会不知他，之前说好了怕她伤心，只管母女吃穿住，这媚字的确不重要，但他对外说的是，往后她不叫野丫头，叫沈媚，如今沈姓冠上了，这等于承认了，她是府中的二小姐了，这是为那对母女撑了腰，让人知道她们如今是主子了，人心总是善变的，后来瞒都不瞒了，给那对母女换了好院子，把那女人纳为了姨太，那晚他跪着和你外婆哭，他说他爱上了那个女人，她想好好照顾她们母女，但家里大夫人的位置依旧是她的，还说他不会因为这个亏待我们母女，之后他在没有踏入她的房中，他像当初爱你外婆一般爱着那个女人，爱转移了，你外婆有权有钱但偏偏失去了她最想要的东西，从此郁闷不堪，在没了当年那个酒楼活泼小姐的模样，后来，或许是受了影响，我不太爱说话，我没有做到和我的名字一样活泼开朗，只爱一个人看书，弹琵琶和养花，平日你外公对我还是挺好的，什么东西也不会少了我的，姨太没能怀上孩子，沈家没有后，他有位交好的老爷，俩人商讨下，有意撮合我与他家二公子，一是我饱读诗书定不会掌管不好家，二是我懂事，我从来不去争不去抢。沈媚要的我都给她，我和二公子顺理成章成了婚，他与我没太多感情，双方相敬如宾，他也尊重我，而沈媚她到了婚配年龄却不肯出嫁，姨太给她物色了很多良配，她却看都不看，她偏要嫁给我的丈夫，当初我还没嫁时，她就在闹，但她未能如愿，听说她为此还闹了几次自杀，至于你外婆，那件事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她，她把自己关在屋里，但时隔那么多年，在你8岁那年，她把我唤去了她房里，房里遍地都是纸，都是那句话“一生唯爱一人，决不爱上他人，若违背誓言，不得好死，葬身火海”她和我说了很多很多，给了我几本本子，本子里是她每日心情的记录，是她的日记，我才知道她其实早已经死了，死在了那天，从你外公背信弃义那天起，她还强撑着，只想看我结婚生子，如今她也无憾了，命数也尽了，她说她恨那对母女，她让我远离她们，她让我离开京城，她说她后悔了，后悔当初养虎为患，她说她要实现当初的诺言，当时我还没反应过来她要做什么，她让我们一家人现在离开这里，随便去哪，只要给她2天时间，我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我听她的话，在从哪里离开的第二天，她一把火烧光了沈府，无一人生还，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只听她的话离开了京城，去了宛城，在这里安了家，清儿，说实话，我是恨的，我和我的母亲一样，我恨她们，因为她们我的家破碎了，我也常常幻想，如果没有她们，我会不会过的和沈媚一样，沈媚可以和父亲一起玩游戏，聊天，撒娇，可我不能，父亲看她的眼神里都是爱，可看我的眼神你却只有愧疚，我当年也曾如少女一般，心动于一名男子，他是一名下人，但他爱画画，他说他以前伺候过一位老画家，那人有时会教他画画，他总会给我看他见过的风景，我没有见过这般美景，他还会教我画画，她告诉我画画用的是心，当你心中有了构思，你的手便会动起来，我爱画也爱他，可他死了，被人打死了，我连他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上，他平日是负责打扫庭院的，那日他一个朋友扭伤了脚，让他帮忙去送新订的手镯去沈媚那里，他一向乐于助人便答应了，但这一去，再也没有回来，直到我听见了有人交谈：“你说好不好笑呀，这堂堂沈府的大小姐，竟然与那扫地的看对了眼，多亏了我立下大功，去禀明了二小姐，二小姐直接把那人给打死了，听说当时吊着一口气”，我上前去追问了她们，问到了抛尸的地方，我去了哪里，但没有找到他，这是我第一次那么强烈感觉到沈媚对我的恶意，后来我便筹划着报复她，刚好有了二公子的事，沈媚看上了他，来同我求，让我让给他，我拒绝了，我笑了，沈媚哭了，果然人与人的悲喜并不相通，这些事我并未与你父亲说过，沈媚当初也是和他认识的，想必在你父亲眼中，她就是一个很娇小可爱又善良的弱女子，如今这沈媚回来了，我心绪不宁，恐怕来者不善，我也不知要如何应对她，如何面对她这个妹妹。哎，行了行了，今日也已经很晚了，你快些回去早些休息了，别在我这待着了，你想知道的也都告诉你了，快走了，快走了。”沈妙说这些时，就倘若在讲述他人的故事，毫无波澜，这些过往，好像丝毫未影响到她的情绪。

舒清不理解为何阿娘永远都是这般淡情，宛如没有情绪的木偶，但也只能乖乖点点头，离开了沈妙的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