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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七夕节碰上系列一周年】【全员向】星光

陌夕遇

去年的8月8日,古枫树下第一次发布。过去一年了。我不禁感慨:啊,为什么只写了这么一点……也对,好像都在写明日向阳。毕竟那个时候古枫树下在曙樱那个号里,而那个号我不常用……所以现在才把古枫树下移到这个号里,并改名为《陌夕遇》。但还是舍不得删掉原版。

它过生日,我竟然没庆祝,还是七夕节来了才想到我去年发的番外,才想起这本可怜的书……所以我要在七夕节为它补过一个生日。这个系列的生日。两本书我都会发,但是人物大都是明日向阳里的。是个官方写的同人文,心血来潮,希望读者会喜欢。

有没有看哭的?看哭的和快看哭的举个爪爪。反正我是写哭了。

注:全员人类,背景架空。

————

我本来是天上的一颗星星,落入了凡间。

对此,我真的万番快乐。天上真的好恐怖,只有四周望不见边际的黑暗,而我为了驱散恐惧,只能努力发光,照亮周围的一点点小地方。凡间的灯火我看过无数次,用羡慕的眼光,脑海里不断幻想着那儿的美景,还有永远不会暗下去的光。那里会不会也有像我一样的星星?它们在凡间穿梭,带来那些光亮。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也要下凡。

于是我自告奋勇地当了一颗流星,坠向凡间,坠向我梦中的地方。我的身旁还有很多同伴,我们一起离开了无垠的黑暗。伴随着刺眼的光芒,我能明显感受到我的身体在极速下燃烧,擦出火花,甚至在我的身后留下一条亮晶晶的尾巴。那感觉真的好难受啊,但是我的心情是愉悦的。

我们的目标是坠向一片汪洋大海,那神秘的深蓝色已经在光芒的缀点下熠熠生辉,发出五彩的光。我向往地望向海边的万家灯火,比从天上向下看的更美,更壮观。哪怕死在这里,变成一颗灰色的石头,也死而无憾了呀,我不禁感慨着,发自内心地笑了。来自大海的壮观星河正逐渐逼近,我最后望了一眼岸边永远也看不够的美景,一直微笑着,想着就这样迎接我的死亡。直到脑海里响起一个陌生而又颤抖的声音:

“流星,如果你能听见我的话……请帮我走出黑暗好吗……请给我一束光……”

这个声音的出现完全打乱了接下来的一切,我先是一愣,等回过神想要弄明白这声音来从何处时,思绪已被冰冷的海水吞没。我挣扎着,勉强将朦胧的眼睁开一条缝,波光粼粼中,隐隐约约地出现一个男孩的影子,围着厚厚的白色的围巾,双手合十,虔诚地祈祷着……

小时候听那代代相传的故事,说,人类总是以为流星会满足他们的愿望,而我们星星一族如果变成流星时听见了他们的愿望,就要帮助那个人完成他的愿望。所以,这个故事是真的吗?我已无法再思考,意识沉沉睡去……

当我醒来时,已经被海浪拍到了沙滩上。但我很快发现了不对的地方。借着海水,我勉强看清自己现在的样子——湛蓝如宝石般的双眼,垂到大腿处的深棕色长发,还有一袭纯白的长裙,俨然一副人类少女的样子。我就静静地看着水中那个人的影子,眨眼,她也眨眼,皱眉,她也皱眉,微笑,她也微笑。我最后冲着这个人做了个鬼脸,毫无疑问的,她也分毫不差地还原了这一动作。

我累了,就瘫坐在浅浅的海水中,抬头就看见漆黑的夜空,还有星星点点的我的同伴,离我多么遥远。不知道心中到底是什么感情,但是我哭了。

之后的八年里,我都在这个小镇游荡,寻找当初那个许愿的男孩。当然,有时候我也迷茫过,常常坐在海边一呆就是几天。如果我找到他,能满足他的愿望吗?我只是个从天上掉下来的普通人,除了永远也不会老之外,似乎什么都做不到。

初到凡间时,我差点被饿死,幸运的是,一个好心的小姐姐收留了我。虽然现在我为了谋生已经开了一个花店,但还是被迫寄住在那个姐姐的家里。她有一头蓝色的长发,好看得可以比拟任何一位仙女。她说她叫上官洛雨,名字也很有意境呢。她也问过我的名字,我……我没有名字呀。

但是我告诉她我叫古枫。这个名字,是我想了几天的。虽然算不上好听,但它也要陪我度过一生啦。

第五年的时候,洛雨姐姐结婚了,她的婚礼我当了伴娘,新郎之前也见过,沈炎龙,但对他的印象着实不算好。看上去很蠢的样子。明明现在的科技都这么发达了,还要整天在脖子上戴一个笨重的老式耳机,装什么中二病少年?不过是个富二代,接手了他父亲的一所大公司,一个大总裁,整天游手好闲,也不去上班,偶尔过去分配一下工作——都是把自己的工作分给手下去完成。之后,家里就多了一个人,烦死了。

洛雨姐姐的亲妹妹,上官青月,和我一样讨厌他,而他偏偏又是她的上司,忍得她一肚子火。要说我们两个的见面,可真是一场大误会呀。那时洛雨不在,她也不打招呼直接来访,看见我和沈炎龙孤男寡女待在一个屋里,以为她的这位姐夫劈腿了,毫不犹豫地去厨房取一把大刀,转身就扔过来!现在想起来还是很害怕,幸好沈炎龙眼疾手快躲过去了,洛雨也在这时候回来,否则我都不敢想象事态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话说沈炎龙最好的朋友似乎也看上了青月,但她却常常抱怨对方太花心,一次都没有同意他的表白。我觉得她只是怕被抛弃,因为那样绝不好受。可是我并不觉得一味的逃避会让他们好受些,至少是在我看见她躲在角落里偷偷抹眼泪的时候。

八年,对人类来说可不是短暂的,我清晰地注意到了时间流过在他们身上改变了什么,不像我……想不引人注目都不行。洛雨姐姐问过我这个问题,只是随口问了一句,好像也不是非常在意答案。但我知道,她只是怕我因为与别人不一样而自卑罢了。

我实话告诉她:我本来是一颗星星,坠入凡间,要帮助一个男孩。我并不指望会有人相信我,她也只是笑着摸了摸我的头,无言。

凡间真的跟看上去的很不一样,至少和我想象中很不一样。但是有些是不变的,比如说那些明亮的光。我现在才知道,那是人类发明的一种叫灯的东西。虽然不像我们星星一族发出的星光那么绚烂,但我还是能静静地注视它,等着时间在我身边溜走,直到清晨的朝阳升起,心里还在思考如果能将灯带到天上去,是不是那儿就不会那么黑了?感觉是个不错的主意呢!

但我回不去了。

那片大海也没有变,波涛汹涌,埋葬着我曾经死去的躯壳。在那个熟悉的沙滩上,我遇见了一个奇怪的人。那时,夕阳已经快落下地平线了,本就没有很多人的沙滩上鸦雀无声,而我就喜欢在这么一大幅画里散步,回头看着自己的脚印由远及近似乎很有成就感。而另一对脚印的出现打乱了这一秩序。

不远处,一个人影在余晖的照耀下坐在沙滩上,似乎在发出温暖的光。扎成两个低马尾的长发散在地上,添了几分艺术感。一串轻声的,柔和的旋律传入我的耳朵,虽然唱的不算好听,但莫名的熟悉。在旋律的引导下,我慢慢走到陌生少女的身边。“你好呀,是来看风景的吗?这里的日落确实很美……其实是因为人少所以才会这么美的吧。大自然一直都是美丽的。”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她殷勤的问候,只是挤出一个僵硬的微笑,目光聚集在她膝上的平板电脑。“你是……”“我叫纳兰倩,很高兴认识你,古枫。”我刚想表示我不是想问她的名字,而是她是不是个作家,还没张口却愣住了。她知道我的名字?“不要惊讶,我能看穿你的一切。”她指了指含笑的紫色眼睛,那里似乎装着一整个星系,承载着许多,“我不是普通人哦。”

我困惑地眨了眨眼,意识到了什么:“你也是星星?”她看着我,笑了,笑的很开心,甚至笑出了眼泪,但是我不明白有什么好笑的。“很遗憾啊,我不是你的同类。我……只是个转世的怪物。至少前世是个怪物吧,现在已经带着记忆转世了。”我一点都没听懂,而且疑惑也绝对写在了脸上。她依旧笑着,只是微微地扬着嘴角:“我看不清人类的心,也不信。你的心思是我唯一能看清的。太单纯了。

“我在前世时也像你一样单纯,后来被伤害了很多次,不敢再这样了。我带着记忆转世,也只是为了找到那个曾经唯一保护我的单纯的那个人……但是没找到啊。”她说这话时一脸风轻云淡。逞强。

“我也要找一个人,也没找到。”

纳兰静静看着我,笑意隐去了,空洞的双眼目不转睛。是在发呆吗?我伸出右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她眨了一下眼睛,依旧这样一动不动,使我有些懵了。几秒后,她缓过神,低下头合上平板电脑,站了起来,低声致歉,几步跑远。夜幕降临,我透过淡淡的黑暗,隐约看到了一个身影,迎住少女。二人在沙滩上驻足了一会儿,便一齐谈笑着漫步离开了。一股强烈的孤独感扼住了我,晚风吹起我的长发,无情地抽打着。

之后见面时问过那身影的事,纳兰说,他的名字是司空昀,是她除了现在的闺蜜之外最好的朋友。对于他,我只在那天晚上远远见过一次,后来就是听纳兰说的。白玥云伶伶我也见过几次,但不多,哦,她们就是纳兰倩的两个闺蜜,刚刚忘记介绍了。只不过她们都的想法有些奇怪,我并不是很理解,所以也不完全能聊的开来。如果不是因为她们特别擅长扯话题,或许我们的谈话就戛然而止很多次了。

我和纳兰也没有那么熟,只是感觉我们很像,所以愿意与她交谈而已。她的性格我也不太喜欢,有种自高一等的优越感。这一点我向她提过,她呛笑着点了点头,最后也没有多大的改变。她经常莫名消失,一走就是几个月,大概是去找那个“他”了吧。不过偶尔,她也会寄些明信片过来,投到花店的信箱里,从这些稀稀疏疏的来信,我只能勉强推测她的所在地。明信片上也没什么,都是一些鼓励的话,偶尔心情低落的时候来几句毒鸡汤,我都不以为意。

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一天,我走到花店门口,习惯性地打开信箱看了一眼,抽出一堆传单,也没有多仔细端详,而是先打开了花店的门,进去随手将它们摆到旁边的木桌上。那天是清明,很多很多的人来买花,断断续续一直持续到暖橙色的夕阳洒向大地。随着最后一个客人的离去,我感到有些疲惫,打着哈欠起身,为门口的绣球浇了些水,转身将水壶放在木桌上时才注意到早上放在那儿的东西,若有所思地拿起来翻了翻。一张明信片落在地上。

我蹲下来捡起这张明信片。映入眼帘的是一朵巨大的向日葵,背后一大片这种积极向上的植物。湛蓝的天空,几朵缥缈的云像棉花糖一样浮在空中。一看就是纳兰倩寄过来的,似乎……心情还不错?我翻到背面,大片空白中有一行大气的仿宋字:过你自己的人生。我看着这七个大字,愣了半天,笑出了声。

如果我猜的不错,她的意思就是,我不需要再找那个八年前对着我许愿的男孩了。或许这是个很好的主意,但是我真的不知道除了这件事,我还能做什么。我活下来的目的,是帮助他,如果连这件事都放弃,我在凡间还有什么意义吗?

可是如果真的这样想的话,那些人类……好像以也没有活着一定要完成的目标。我凝视着这张明信片,抿起双唇。他们口中的人生,是什么样子的?恍然醒悟后,我后知后觉:这八年,算不算我已经过完的人生?刹那间,脑海里浮现很多身影,一一在我脑海中流过,哪怕只是匆匆一瞥,也显得那么亲切。这样,好像也挺幸福的。

但是八年前的男孩,他幸福吗?我困惑地摇了摇头。

玻璃门被推开了,拴在门上的铃铛叮摇摆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声音,打断了我漫无边际的思考。我慌忙将明信片放回木桌上,转身双手相握,露出标志性阳光般的微笑:“欢迎光临!”话音刚落,却不自主地呆住了。明明是春天,眼前的少年却围着一条雪白的围巾,遮住三分之一的脸。看着,似乎有几分熟悉……

红色的眸子淡淡地扫了我一眼,停留了几秒后,目光聚集在一束蓝色的满天星上。气氛凝重了近一分钟后,他才低声问道:“满天星的花语是思念吗?”“这个呀,要分颜色的,”我依旧微笑着,努力赶走那莫名的一丝情绪,“蓝色的满天星主要代表的是喜欢,可以送给恋人;紫色的满天星才主要代表思念呢,亲人朋友都可以送。”

他有些尴尬地将视线移开那束花,落在我的身上。这时我才发现,他的眼眸里充斥着一股心灰意冷的悲伤。“那……这里有紫色的满天星吗?”“有的,但并不是太多,前几天有个客人过来,几乎买走了店里所有紫色的满天星。你是要一捧花束吗?这里可能没有,只有零碎的枝条……”我抱歉地看向他,但他并没有太失望。

“我要十六朵,能卖吗?”听罢,我再一次愣住了。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买满天星按朵买。或许有他自己的道理吧。“如果你只要花的话,摘下来很快就会枯萎的,我给你找一些干花吧——满天星经常被做成干花的。”我转身来到角落的花架旁,小心地挑出几只紫色的满天星,仔细裁下十六朵,双手捧着,问道:“你需要一个袋子装花吗?”

他摇了摇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手掌大小的玻璃瓶,拔出木塞。我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细细地将那十六朵满天星放进玻璃瓶里,将本就在里面的一张卷起的白纸团团围住。好像还挺漂亮的。

“多少钱?”他的声音依旧是那么低沉。我笑着摆了摆手:“不用给钱啦,就这么一点花还收钱显得太吝啬了,就当我是送给你哒!”他盯着我看了很久,似乎不明白我说的话一样。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缓缓道谢,转身离开。拉开玻璃门时,拴着的铃铛又清脆地响了起来。不知为什么,这声音使我感到有股眩晕感,于是赶紧扶着木桌坐下来。

余光瞥到桌上的明信片,好像在提醒我什么。我静静地观赏着那一大朵向日葵,它在冲我笑。但是我却哭了,在明白的一刹那哭了出来。为什么我这么爱哭啊?为什么这么胆小,连面对的勇气都没有?他并没有走远,我完全可以冲出去追上他,但是双腿就像缚住千斤般动弹不得,只能一个人在原地默默地流泪……

我又来到了这片大海。每当我心情不好或者迷茫的时候,都会来这里,而且是傍晚来。在这里,我可以仰视我的家乡,那片灿烂的星河,也可以友好地与大海交谈,尽管它的回复只有一波接着一波的雪白浪花。

世界是那么小,短时间内,在这余晖铺满的金色沙滩上,我再次遇见了他。他站在浅海里,静静地凝望着远方,海的尽头。金色的光,无余地照耀在他的身上,使这一幕增加了些许庄严。

我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探着脑袋,犹豫着该说些什么,他却先开了口。“好巧。”我慌乱地低下头,躲闪着他的目光,支支吾吾的,很是不自在:“嗯……是挺巧的……”果然还是无法面对吗?我肯定是史上最失败的流星了。我们都没有开口,只是保持着最初的动作,像一个定格的画面,只有衣衫和发尾随着风在轻轻摆动。但他越是这样看着我,我就越发忐忑,不敢抬头,不敢窥进自己的内心。

最后还是他挑起了话题:“你经常来这里吗?”我点了点头:“郁闷的时候会来走走,这里人不多,比较适合放松……你呢?”他轻笑一声,语气里满是嘲讽:“这片海,对我可不友好。八年前,我哥哥就是在这里跳海自尽的。这条围巾,是他最后送给我的礼物,所以才会一直带着。”

八年前……所以他才会向流星许愿吗,因为亲人的死?那十六朵紫色的满天星,难道他哥哥死的时候刚好十六岁,玻璃瓶里的那张白纸……是信……“那个漂流瓶,是送给你哥哥的?”他没有说话,也算是默认了。这个话题一定勾起了他心中最痛苦的记忆,但是他似乎并没有抗拒的意思,抬首望向澄金色的天空:“他死后不久,我向流星许下一个愿望,但大概是传说不灵吧,那个流星至今都没有出现,帮我实现那个愿望。”

我不太高兴地撇了撇嘴:“流星听到愿望后肯定也要找人呀,说不定那个流星就找了你八年呢,说不定她已经找到你了呢,就藏在你周围广阔的人群里,正在思考如何帮助你……”视线又模糊了。真是的,这次绝对不能再哭出来了。

他看起来有些意外,显然没想到我会这么说,但是笑了,尽管只是微微上扬了嘴角。他笑起来真的很好看,特别特别好看的那种,好看地都不真实了。我理了理碎发,悄悄抹干眼泪,嘟着嘴抬起头:“你以后要多笑一笑,明明那么好看……”意识到话中隐晦的意思时,我连忙改了口:“我叫古枫,或许我们能认识一下……交个朋友……”怎么说好像都不太妥啊!

他伸出手,捏了捏我的脸,轻声道:“你也很可爱,眼睛像蓝宝石一样……感觉在哪里见过。我叫墨凛,你好。”

可能是夕阳照在脸上很暖和的缘故吧,我竟然感到脸上一阵发烫。

也许,在你不知道的时候,有个只属于你的流星掩没在人群中,默默关注着你,帮助着你……你没找到TA,不代表TA不存在。对于TA来说,你也是TA的唯一。

我以为,这会是个幸福的故事。流星找到了许愿的男孩,并努力帮助他脱离心灵上的黑暗。我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否正确,只是将我的朋友介绍给他认识,总是会想着陪着他。只要让他明白这世界的温柔就可以了吧。

但是事情逐渐脱离了我的控制。我本来将陪着他当成自己的本职工作,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发现,我好像陷进去出不来了。我喜欢陪着他,喜欢在他旁边撒娇,喜欢他护着我的样子,喜欢他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洛雨姐姐说,当所有喜欢加在一起后,就是喜欢这个人了。如果真是这么说的话,我就是喜欢他啦。

那时,我欣然接受了这个答案,并没有觉得不妥。直到整个事情全然脱轨后,我才醒悟过来。但是太晚了。

那是个星河灿烂的夜晚,我坐在沙滩上仰望无数繁星,他坐在我的旁边,静静地看着我。我突然指着星空告诉他,我就是那颗流星,他小时候对着许愿的那颗流星,被他召唤过来实现他的愿望的。他愣了一下,没有回应,只是伸出左手揉了揉我的头发。我转头看向他,红色的眼睛里满是温柔。时间在此停滞了几秒。

大概是晚风醉人的原因吧,也不记得是我先凑了上去,还是他搂住了我,我们的唇很自然地贴在一起。他的动作很轻,好像怕伤到我一样似的,一举一动都很轻。那一刻,我真的感觉自己就是最幸福的人,如果可以永远这么幸福就好了,如果我只是个普通的人就好了。

我逃走了。

我已经没有勇气再面对他了。是的,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如果我只是个普通的人,我会很幸福的吧。可是我做不到呀,我是颗星星,最失败的星星。我是注定融入不了周围的人类的,不能与他们有太深的羁绊,这不老的容颜,就是关键的问题所在。

可是他怎么样了?我还在想着他,一直想着他。他会幸福吗?我走了,他会伤心吧,至少,我很伤心。我一直在说服自己,但一直在迷茫,摇摆不定,一直不知道这一决定是对是错。好像,是我太胆小了,没能面对自己。

我甚至没有和洛雨姐姐打个招呼。匆匆整理的行李后,在桌上留了一封信,就登上了离开的火车。花店转让了,据说现在那儿是个奶茶店,生意还不错,没有多少人注意它原来是什么店。也对,没有谁会注意的,我之前也没有注意过呀。

坐在火车靠窗的位置上,我凝视着窗外快速划过的景物,脑海中回忆起十年来的点点滴滴,回忆起大海,沙滩,花店,夕阳,星夜,还有那么多我生命中重要的人,都因为我的胆怯,再也见不到了。和海滨小镇的距离越来越远,几个小时内发生的事做出的决定不断冲撞着我,连着不舍愧疚自责这些情感一齐指责我。眼泪,再次滑落脸颊。

我好害怕,因为又变成一个人了,是我抛弃了他们,我真是个忘恩负义的家伙。十年来,我一直自认为伟大地在“帮助”别人,从未想过别人对我的帮助,从未想过去报答别人。这样想自己真的很恶心。事实上呢?我才是那个最需要被帮助的可怜的人,可恨的人。

新的镇子不在海边,我不能隔三差五地去看海了。但是我现在也不喜欢那些碧波浪花,或许,我所眷恋的只是那片海所带给我的回忆吧。我又在这里开了个花店,和原来的并无二致,主要还是为了纪念,以及这样会使我感到温馨一点,稍稍驱散这个小镇的陌生感。这里的人似乎总是忙碌的,不愿停下来去和你说说话,更别提对一个陌生人伸出援手了。

我并不是很喜欢他们的风格,也封闭了内心,拒绝交朋友,为了防止几年后离开时像之前那样不舍得。我很怕再哭了,因为眼泪能让我想起自己的懦弱,想起自己的不辞而别,再次陷入痛苦之中。也是在这时发现,我的心是这么狭隘,只能装得下这么一些人。

如果一切可以重来,如果我可以再选择一次,或许我会留下吧。四年过去了,我勇敢了不少,至少这四年里都没有掉眼泪,毕竟,日复一日的,昨天像今天,今天像明天,没有什么惊心动魄的事情,没有什么让我哭泣的理由。如果这算勇敢了一点的话。

阳光总是透过玻璃门变成七色光在地上汇聚成一道彩虹,两旁的花架上摆满了搭配好的花束,抹茶绿的墙壁上嵌着仿真的木桩,里面插着各种颜色的满天星,都是干花。还有那个定制的木桌,几乎和原来的那个一模一样,曾经多少的时光,我都是在那儿度过的,无论是插花还是发呆,这个木桌永远都是第一选择。只要足不出户,我就可以自我欺骗,告诉自己我还在那个海滨小镇,但是最后感受到的只有强烈的孤独感。

直到有一天,一个不速之客的到来让我在那一刹那破防了。铃铛响后我抬起头,没有说一句话,心里在想什么全写在了惊愕的表情上。我一遍又一遍地上下看着眼前疲惫的人,鼻子又不争气地酸了。还是那熟悉的蓝色长发,还是那熟悉的温柔的面孔,只是有些疲惫,也和初见时大不相同了。我们就这样相视无言,明明心里有很多话,却都不知为何说不出来。不行呀,再这样我又要哭了。

“你这几年过的好吗?”她用那熟悉的温暖的声音问我,仿佛我只是出去玩了几天,很平常。思绪刹那被这话拉回四年前,我忍住不去回想,只是点头,莫大的愧疚涌上心头。为什么还要对我这么温柔啊,明明是我抛弃了你们,离开了无论是道歉亦或是感谢都没有说,为什么还要这么包容我啊?明明我是那个大恶人,我活该被骂,我也希望自己得到惩罚,希望她能上来打我一巴掌,或者骂几句,都行啊。所以,为什么……

洛雨姐姐最终没有对我说一句狠话,她只是伸出双手把我抱在怀里,一遍遍抚摸着我的头发,任由我在她肩上哭着,也没管我有没有打湿她的衣裳。“都过去了……都过去了……我们都在。”她喃喃着,心疼地看着我。等我再次抬头,看到那蓝色的眼睛,她消瘦的脸颊上有两道清晰的泪痕。

这四年大概真的变了很多吧,至少听洛雨姐姐讲是这样的。我的离开对他们的打击很大,他们甚至怀疑是自己做的不对。我连忙摇头,不理解他们为什么会这样想,明明是我没有勇气面对现实造成了这次任性的离开,怎么会变成他们的错呢?但她认为,如果他们早点相信我的话,这一切就不会发生。这么说来,我们都错了……当然我是错得更多的一方。

据说沈炎龙去认真经营公司了,这可让我大吃一惊。银,也就是沈炎龙的那个狐朋狗友,终于凭着不屈不挠感人的真心使上官青月动摇了,不过想要把她娶回家,好像还是件困难的事。纳兰倩似乎还在找那个人,她可没有我这么幸运啦,为此白玥云伶伶非常头疼,拼命想把司空昀塞过去和纳兰倩凑成一对,使这两人目前的关系有些尴尬。

还有墨凛,洛雨姐姐说他是受打击最大的,最初时一度想要轻生,最后都被拉回来了。“他很想你。”我低着头没有说话,咬着嘴唇,心中被愧疚和思念笼罩,回忆像电影一样一幕幕闪现在我的眼前。这四年来,我又何尝不是活在思念的囚笼里呢?也想忘记呀,但奈何他的身影就是挥之不去,牵引着我来,牵引着我去。“那他现在怎么样了?还好吗?”“

现在心情平稳一些了,就是,不再笑了,也不喜欢见到我们……独自一人时他是什么样的我也不知道,可能一直都很崩溃吧,只是学会了隐藏自己的情绪……要不你跟着我回去一趟?大家都会很高兴的。”我微微一愣,苦涩地指向四周:“我也很想回去,但是可能没时间,毕竟还要照料花店,对不起……或许你们可以过来……啊不不不,这样太麻烦了……”

谁知,洛雨姐姐已经听到了我的话并且认定这是个好主意。临走前,她特意转过头提醒我:“别忘了,等沈炎龙忙完这一阵子我们就来看你,要随时做好准备哦!”我站在花店门口目送着她远去,摆了摆手,灿烂地笑了起来。上次发自内心地笑是什么时候?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了。久违的幸福感围住了我,似乎有些飘飘然。是的,他们一直都在我身边,从未离开,虽然距离很远,但我们仍会相见。

七月的梅雨季节,潮湿闷热。突如其来的大雨可能会持续好几天,连绵不断,不是挥挥手就能过去的,水位也能在短短几小时内上升数厘米。这里面或许还有台风的影响,但那台风毕竟离得很远。这种时候,我总会关掉花店,虽然地势较高,但还是以防万一,将所有的花都搬回了家里。

躺在租的房子里固然舒服,但是我的心还是放不下。不是说花,而是台风,也不是担心自己,是台风的所在地,那片我再熟悉不过的大海。而不远处,就是我的第二个家乡,那个温暖的海滨小镇。每天紧张地盯着新闻报道,大大小小的事故层出不跌,每次只能悬着心,像个基督教徒一样祈祷着。

后来我学乖了,选择不听不看不闻不问,阴暗的雨云下,对着所剩无几的阳光侍弄着花。我爱上了满天星,什么颜色的都喜欢。但我总是将他们做成干花,因为这样会保存地时间久一些。没有那么美了,但是价值会更高一点,对我的价值会更高一些。再后来,我便常常发呆了,有时看着雨,有时看着花,思绪会漫无目的地飘在空中,而且总能飘到我在海滨小镇的那八年生活,傻傻地笑了,但是心里是苦的,很苦很苦。

最后一条新闻,台风引起了海啸,淹没了整个海滨小镇。

哦。

只是大家都死了而已,没必要那么大惊小怪的。我甚至因自己的过分冷静而惊讶:什么时候这么豁达了?我想了又想,实在得不出一个像样的答案。于是我笃定地认为,就是我变坚强了,没有别的。一直以来,都想变得坚强、勇敢,现在做到了,为什么不开心呢?

一天天还是平凡地过去了,我在考虑要不要给花店重新装修一下,就当是彻底与过去说再见了。满天星都拿了下来,门口换上之前种过的绣球,选了一个大箱子,将这些干花都装了起来,用胶带封好我的思念,堆砌在记忆的角落无人问津。要是装修的话应该改些什么呢?或许应该大气一点,充分利用空间,不然实在是有点挤,看得有些心烦意乱。那个铃铛可以拆掉,的确很吵,连一阵微风都能把它吹起来,快成风铃了。还有这个木桌……

我看着这一件件承载着记忆的装饰,每一个都是我十几年前精心挑选的,陪了我这么长时间,而我又要抛弃它们了。涣散的目光最终聚集在墙上裱在相框里的一张明信片上,一朵巨大的向日葵,牵动着我的心弦,似乎还在风中摇摆。不在了,再也见不到了。心理防线终于在这一刻彻底奔溃,我捂住阵阵疼痛的心口,眼泪不住地流,手脚在这一刻无力了,痛苦地跪在地上。都不在了,他们食言了。又只剩我一个了。他们都死了。

这是给我的惩罚吧,给我自私的惩罚。但是,他们是无辜的啊。是我害死了他们……如果可以,能不能时光倒流,这次我不会后悔了,如果能一切重来,我不会退缩了。就算我胆小怎么了,就算我不坚强又怎么了,如果可以,请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好吗?请让一切归零,请让我再回到选择的路口,请让我走一遍我曾畏惧的路。只要有他们在,我不会退缩了。

花店不装修了。要说它变了什么,也就是挂满了照片而已。我常常坐在木桌旁,看着眼前的一切逐渐动起来。我看到了洛雨姐姐,她还在包饺子,木桌上摆满了饺子皮和馅儿,沈炎龙在旁边,像个幼儿园小孩一样抓起一抹面粉就往银的脸上拍,后者一躲,雪白的面粉整个拍在上官青月的脸上。随即这两个不作死就不会死的幼稚鬼变成了两个面粉堆的雪人。洛雨姐姐在一旁偷笑着,我也笑了,只是鼻子有点酸。

花店的另一侧,三个好闺蜜还在看着墙上的照片,指指点点的,毕竟满是回忆嘛。司空昀像个局外人站在玻璃门旁,犹豫着要加入哪一边,最后还是纳兰倩把这个木头拽过去,引来了那俩的一阵挤眉弄眼。

他们来了,都来了。“要是一直这样该多好。”我不禁感慨着,看向身旁的人,征求着他的意见。墨凛向上拉了拉围巾,微微一笑:“嗯,要是一直这样该多好。”“就说你要多笑一笑嘛,笑起来多好看。”我这次是大声说出来的,也笑了,笑的很开心,甚至笑得咳嗽起来,但是喉咙噎住了,眼眶里噙着泪。我努力不让它掉下来,可是似乎做不到。“总是哭的话,也会变丑的。”他伸出手,想要帮我拭干眼泪,最后还是默默地收了回去。

我又哭又笑地看着眼前的人,缓缓抬手,在碰到他的那一刻,幻想的虚影烟消云散,其他人,也都逐渐消失。空荡荡的花店里,又只剩我一个人。

“我想你了,我想你们了。”

THE END.

(10878字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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