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缈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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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焰将丹房照得如同白昼，千根牛毛针带着药香刺入血丝蛊。长平郡主道袍翻飞如鹤，指尖朱砂痣突然渗出黑血："你以为弑蛊散能破我的本命蛊？"

方缈仪旋身避开袭来的血丝，银镯撞在药杵上迸出火星。那些沾了蛊血的银针落地即腐，青砖上腾起阵阵毒烟。她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紧攥的玉佩——内侧刻着的南疆符文，与此刻郡主袖口暗纹一模一样。

"三十二年前玄都观求雨大典，郡主右手还戴着翡翠扳指。"方缈仪故意踏碎地上的丹药，"如今拇指空悬，可是被蛊虫噬骨之痛折磨？"

长平郡主瞳孔骤缩，药杵重重砸向丹炉。青铜嗡鸣声中，无数血丝蛊从炉底涌出，却在触及方缈仪裙摆时纷纷退避——浸过雄黄酒的素锦正泛着淡淡金光。

季烆明的剑锋已至郡主咽喉，却被突然炸开的药粉逼退三步。烟尘散去时，丹房地砖轰然塌陷，露出下方暗河汩汩。长平郡主立于竹筏之上，指尖捏着半枚青铜虎符："好侄女，你娘亲的尸骨还在我炼药池里泡着呢。"

方缈仪袖中银针尽出，却见暗河漩涡中浮起数具白玉棺椁。最前面那具棺盖上，赫然刻着她母亲闺名。季烆明突然按住她颤抖的手，剑尖挑起块碎石掷向虎符机关。

地动山摇间，丹房梁柱倾塌。方缈仪被帝王拽着跃上横梁时，看见长平郡主道袍下露出缠满血丝蛊的双腿——原来三十年前传闻中的坠马伤，竟是以身饲蛊的痕迹。

逃出废墟时天已破晓，方缈仪握着从暗河捞起的玉棺碎片。晨光中，碎片内侧显出极小的字迹："玄都观地宫，七月十五。"

"这是苗疆殄文。"季烆明用剑尖挑起碎片，"写的是'以皇血开天门'。"

方缈仪突然咳出黑血，腕间浮现蛛网似的红痕。方才打斗中被蛊毒侵蚀的伤口开始溃烂，她却盯着帝王衣摆的松香气息轻笑："陛下可否再赐一碗鹤顶红？"

季烆明脸色骤变，扯下玉佩扔给侍卫："传令开太医院冰窖！"

躺在寒玉床上时，方缈仪意识开始模糊。恍惚间看见母亲坐在杏林里捣药，腕间银镯与她的一模一样。当冰针刺入风府穴的瞬间，她突然抓住季烆明的手："朱砂...郡主用朱砂遮住的是尸斑！"

帝王正在施针的手猛地顿住。方缈仪强撑着力气扯开衣领，心口处浮现出与长平郡主相同的红痕："不是蛊毒...是借命术的反噬。"

冰窖外忽然传来骚动，侍卫急报太医院走水。方缈仪夺过金疮药吞下半瓶，赤足奔向浓烟滚滚的案牍库。火海中，她看见周时安正在焚烧永昌二十三年的脉案，紫棠官服下露出缠着血丝蛊的脖颈。

"周院判可知晓？"方缈仪将最后一把弑蛊散撒入火堆，"血丝蛊最喜檀香。"

老者突然发出非人惨叫，皮肤下鼓起无数蠕动的红痕。方缈仪趁机抢过未燃尽的脉案残页，上面赫然记载着先帝真正的死因——根本不是血竭，而是被替换成了南疆蛊王的卵。

季烆明追来时，正看见方缈仪徒手从火中扒出青铜匣。她烧伤的掌心按在匣面符文上，血迹竟与纹路完全契合。机括弹开的刹那，数百卷泛黄的脉案倾泻而出，最上方那卷系着褪色的杏黄丝绦，正是方太傅的笔迹。

"家父当年记录的潼关疫情..."方缈仪颤抖着展开卷轴，"根本不是时疫，而是长平郡主试蛊所致！"

帝王接过卷轴，在最后几行小字里看到令人心惊的内容。原来三十年前潼关守军突然发狂，竟是因饮用了被蛊卵污染的井水。而当时负责赈灾的太医令，正是如今在冷宫颐养天年的陈老太妃。

更漏声催得急，方缈仪忽然将脉案按在胸口。蛊毒发作的心绞痛中，她听见季烆明在问："若用换血之法，有几成把握？"

"十成。"她咽下喉间腥甜，"但需要至亲之血。"说话时目光扫过帝王左手拇指，那里有道浅淡的旧疤——与长平郡主藏起朱砂痣的位置分毫不差。

晨光刺破云层时，侍卫押来位白发老妪。方缈仪在看到老妪腕间银镯的瞬间，手中药碗砰然坠地。那镯子内侧刻着的南疆情蛊，与她母亲留下的遗物正好是一对。

"阿娘..."她终于跪倒在冰凉的青砖上，"原来您当年不是私奔，是被炼成了药人。"

老妪空洞的眼眶里爬出血丝蛊，喉咙发出咯咯怪响。季烆明突然挥剑斩断她身上铁链，在蛊虫暴起的瞬间将方缈仪护在身后。剑光过处，老妪头颅滚落，腔子里飞出的金翅蛊虫直扑帝王面门。

方缈仪腕间银镯再次弹开，七十二根浸过药汁的银针织成密网。蛊虫撞上银网的刹那，太医院上**然响起尖锐笛音。她望向玄都观方向，终于明白七月十五的地宫之约，才是这场生死棋间的劫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