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回不了一次家!好不容易回去一趟,邻居指指点点,说老钱家那小子,是不是在外面犯了事躲起来了?要么就是游手好闲不务正业!”
“我爹妈抬不起头啊!”
周教授立刻跟上:“你这算什么!我搞航天材料,一进基地就是三年!出来的时候,我儿子都不认识我了!管我叫叔叔!”
“我老婆…唉,差点跟我离了!街坊都说我是陈世美,发达了就不要糟糠之妻!我找谁说理去?!”
郑工程师拍着大腿:“我才是最冤的!我研究潜艇声呐,保密级别高得吓人!我老娘病重,电报发到单位,领导批了假,但我不能说明原因!只能偷偷摸摸回去看了一眼,连夜就得走!”
“村里人骂我是白眼狼,不孝子!说我娘白养我了!我…我他娘的…”
老头说到激动处,眼圈都红了。
其他院士也纷纷加入诉苦大军:
“我搞密码的,当年被当成特务怀疑过!”
“我研究地质,常年在深山老林,被说是逃犯!”
“我搞农业育种,蹲在试验田里几年,被笑话是傻子!”
实验室里瞬间变成了“比惨大会”。老院士们你一言我一语,讲述着各自在那个特殊年代,因为保密要求、因为科研环境的艰苦、因为外界的不理解,所承受的种种委屈、误解和骂名。
他们当年承受的,何止是“怜悯”?那是实打实的污名化、是亲人的不解、是社会的孤立。
木小狸起初还冷着脸,抿着嘴,一副“不听不听王八念经”的架势。但听着听着,她抱着胳膊的手慢慢放了下来,身体也不自觉地站直了。
她听到钱院士说起他母亲直到去世,都以为儿子是个“不务正业的混混”,没能见到最后一面时的哽咽。
她听到周教授说起他儿子小时候被同学嘲笑“没爹的孩子”,性格变得内向自卑时的无奈。
她听到郑工程师说起他父亲被街坊指指点点“养了个不孝子”,郁郁而终时的悔恨。
这些故事,远比张上将的“慈爱”和林寒的“心疼”更具冲击力。那是一个时代烙在一代科学家身上的、真实而沉重的伤痕。
相比于他们,自己那点因为“天才”而被过度“关怀”所带来的别扭和委屈,似乎…显得那么微不足道,甚至有些…矫情。
她一直以为自己背负了很多,但此刻她才意识到,她所拥有的科研环境、所享有的资源和支持、甚至能够相对自由地“闹腾”的空间,是眼前这些老院士们年轻时想都不敢想的。
他们是在真正的荆棘丛中,用血肉之躯为后来的她,蹚出了一条路。
木小狸低下了头,看着自己脚下光洁的地板,心里那股因为骄傲被冒犯而燃起的怒火,渐渐被一种复杂的、带着酸涩和敬意的情绪所取代。
她依旧不喜欢“怜悯”这个词,依旧坚守着自己的骄傲。
ps:为那些所有为国家做出贡献的先辈们表示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