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白无力

　　她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开始疯狂想象：

　　那道那么长那么宽的疤痕，是不是在什么危险的实验爆炸中留下的？

　　那个圆形的灼痕，是不是遇到了火灾？还是什么可怕的辐射？

　　还有那个枪伤…她的女儿，到底经历了怎样的枪林弹雨？当时有多疼？有没有生命危险？为什么她一点都不知道？！

　　每一个想象出来的场景，都像一把钝刀，在她心口反复切割。她感觉呼吸变得极其困难，胸口闷得发痛，眼前一阵阵发黑，几乎要晕厥过去。

　　“妈！妈你冷静点！”木小狸赶紧扶住摇摇欲坠的母亲，把她扶到床边坐下，用力拍着她的背，“深呼吸！妈！深呼吸！”

　　木妈妈紧紧抓住女儿的手，指甲几乎要掐进她的肉里，眼泪汹涌而下，泣不成声：“我的孩子…我的小狸…你到底吃了多少苦啊…妈什么都不知道…妈什么都没能为你做…”

　　她一遍遍地摩挲着女儿的手，仿佛这样才能确认女儿还真实地活着，就在她眼前。那些伤痕，不仅仅是留在女儿身上，更是刻进了她这个做母亲的心里，留下了永不磨灭的、血淋淋的印记。

　　木小狸看着母亲悲痛欲绝的样子，所有准备好的、轻描淡写的解释都堵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知道，任何语言在母亲此刻的心痛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她只能紧紧抱住母亲颤抖的身体，一遍遍地、笨拙地重复着：“妈，我没事…真的没事…都过去了…”

　　但她也知道，“过去了”的只是伤痕，而母亲心中的惊涛骇浪，才刚刚开始。她精心构筑的、不让父母担忧的屏障，在这一刻，被母亲最本能的母爱，彻底击穿了。

　　回程的高铁票信息静静地躺在木小狸的口袋的手机里，像一块逐渐发烫的烙铁。原本计划中温馨平静的告别，被母亲发现伤痕后那场无声的崩溃彻底打碎。客厅里弥漫着一种沉重得几乎令人窒息的寂静。

　　木爸爸坐在沙发上，双手紧紧交握，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低着头，目光死死地盯着地面，仿佛要将地板看穿。木妈妈则坐在另一边，眼睛红肿，手里攥着一块湿了又干、干了又湿的手帕，时不时发出一声极力压抑的、破碎的抽泣。

　　木小狸站在他们面前，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却又不知该如何辩解。她想说“这些都是小伤”，想说“我是为了保护更多人”，想说“这是我的责任和使命”……但看着父母那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的脸庞，所有准备好的、冠冕堂皇的理由都卡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她知道，在这些实实在在的、刻在她血肉之上的伤痕面前，任何语言都显得无比苍白和残忍。它们无声地诉说着她所经历的危险，也狠狠地撕开了父母小心翼翼维持的平静假象。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离发车的时间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