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夜一夜修为尽毁，被他已经入魔的妻子带走。
冰晶被挖出，上清圣女也随之不见了。
等到有人再次发现圣女时，她穿着斑驳的血衣，虚弱又艰难地从荒渊爬出来。
她抬眼看向苍穹宇宙，抬起的双手沾满凶兽的血。
阳光炙热，令她不得不眯起眼睛。
恍惚间，她又想起了那天。
桑酒来上清神域的那天。冥夜对她笑，桑佑也对她笑。
真碍眼啊，她想，这个小蚌精怎么会对旁人笑的这么温柔，对着她只能喊圣女。
她偏要小蚌精也对她笑。
她做过很多过分的事情，因为她厌恶有人对她的人生指手画脚，逼迫她嫁给一个从未见过的男人。
可是从什么时候起呢——
也许是有时她梦魇，醒来时，桑佑在床榻边看书，她百无聊赖，让他念给她听的时候。夜风徐徐，殿内只有他温润的嗓音。
也许是他在庭里练剑，她闲闲喝茶却又忍不住在讥笑他的剑术难看后，亲自上手给他演示过的时候。
又或者是——那一碗碗甜汤。冥夜根本不爱吃这些甜腻腻的东西，只有那个小蚌精喜欢。
真讨厌啊。
为什么会出现这么多她一直选择遗忘的记忆呢？她一直在否认着什么呢？
承认吧天欢。
你在意那个卑贱的小妖。
在很早之前，连你自己也不曾察觉。
你的野心足以让你荡平墨河，可是你选择了放弃；你明知你离开后是魔族入侵墨河，你既然要嫁祸冥夜，却一直迟迟不肯让他知晓；你明知自己对冥夜不过是不甘心，可是你依然选择一次次刺激他，然后贪看他眉头紧锁的样子。
虚伪的圣女擅弄人心，终于可以得到上清神域的战神之位了。
善良的小妖一片赤诚，却最终身陨荒渊，尸骨无存。
她隐隐想起那一晚欢愉，在她意识朦胧间，他说：“愿圣女遵守承诺。”
什么承诺？以他之命，换族人复生吗？
她从未说过，他的命可以在她这里兑换什么。所以，都不做数。
天欢张开手，十指纤细，小蚌精散碎的魂魄点点如萤火。荒渊的妖兽，连魂魄也不放过，她一只只地杀过去，杀了精疲力竭，才集齐这些。
她捂着那些萤火，慢慢拢在心脏处，如同捧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冰晶盏慢慢修复着桑佑的躯体，冰晶则温养着他的魂魄。
天欢久久地看着，那些岑寂的，散乱的魂魄，一点点合拢，聚成一粒珍珠大小的完整魂魄。
珍珠。
她的思绪飘散开。
她的手腕，足腕上都是珍珠呢。她也不记得是桑佑哪天赠给她的了，只是觉得，这一颗颗的，真像小蚌精的眼睛，莹润温柔。
天昊尚未陨落时，天欢年纪尚小，但那时，她已有了日后飞扬跋扈的影子。但没有人会觉得不妥，上清圣女，战神独女，纵然张扬些，也是女儿家的明媚活泼。
可是天昊却很忧虑，他说，欢儿你这样的性格，如何才能成为一个真正的神女？
她不理解，为什么她不能成为神女。
天昊说，你学不会爱。
她说我学得会，于是她学着对冥夜好，对他倾尽所有，事事以他为先。
但是冥夜也对她说，她不必执着于他，因为她根本不爱他，她只是习惯了占有。
她望着桑佑的魂魄明明灭灭，小心翼翼地触碰着。这也是占有吗？想让他活过来，想让他永远陪着自己，想他对桑酒那样对自己笑。
天欢不知道，她只知道看着他，那颗悬在天边的心已经坠坠地落下来了。
耗尽精力的圣女在久战之后，沉沉地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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