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思过甚,墨轻安辗转反侧睡不着,索性穿好了衣裳,裹了披风,推开房门。
外头依然飘着雪花,夜里无人扫雪,地面已经积了厚厚一层。
一想到明儿二师兄又要辛苦扫雪,墨轻安不由的担心起他来。
他走火入魔受伤了,还能扫吗?
她拿起扫帚,打算帮他扫雪,反正也无心入眠。
先从走廊扫起,这里雪飘进来的不多,比较薄,容易扫。
院子里的雪得用雪铲铲去积雪才能扫。
扫了没多久,忽然看到洁白的雪面上有点点深色的痕迹。
墨轻安弯腰伸手捞起一点在手中碾了碾,暗红色的,放在鼻下嗅了嗅。
血腥味……
她的目光顺着地面寻去,果然一滴滴血蜿蜒着伸向前方。
雪上还留有脚印。
墨轻安(糟了,是师父卧房的方向,师父该不会发病了吧?)
墨轻安(这个时辰大家都熟睡了……)
墨轻安慌忙将扫帚一扔。
顺着血迹,一路来到容洵房门前。
门虚掩着,在风雪中轻颤,里头灯亮着。
墨轻安的心猛烈跳动起来,不祥的预感瞬间涌入脑中。
见桌案破碎七零八落散了一地,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墨轻安顺着血迹一路找下去。
见卧房右侧的隔间亮着灯。
墨轻安师父,你在里面吗?
墨轻安师父?
里面没有回应,墨轻安推门而入。
墨轻安啊!
她惊见容洵趴在药池旁,不省人事。
池中的水冒着热气,就像温泉,但满屋子药味。
墨轻安迅速冲上前,探了探容洵的鼻息,还好,还有气!
迅速拾起地上的衣物,胡乱裹在他身上,用力将他拖出药池。
又找了被子往他身上盖去,护住他的体温。
墨轻安师父,你要撑住,我去找三师姐帮忙!
突然,墨轻安的手被拉住。
容洵别让他们担心,卧房桌上有一瓶护心丹。
墨轻安师父,你能站起来吗?我扶你回卧房去。
容洵默默点头。
墨轻安费劲的支撑起他的身子,小心扶着他。
还没到榻旁,他便支撑不住。
墨轻安也受不住他的重量,狼狈的与他一起跌在地上。
容洵再次昏迷。
墨轻安手忙脚乱去找护心丹。
墨轻安就是这个了!
墨轻安不知道该吃几颗?
她闻了闻药味,这药与他在山下吃的一样。
墨轻安照着他第一次吃的药量喂他含服。
墨轻安这不能躺在地上吧?
墨轻安师父有病在身,再受凉会加重病情。
墨轻安赶忙点起暖炉,火很快烧旺,周围顿时暖和起来。
她将榻上垫被取了下来铺在地上。
被药池水浸湿的中裤,墨轻安没敢给容洵换,只是用干手巾拧干裤脚。
拿来薄被盖住,避免受凉,又小心翼翼擦去他上身和长发的水珠。
墨轻安师父莫怪啊……
墨轻安迅速帮他擦身,心惊胆战的。
生怕他突然醒来误会了自己……
擦完之后见他没醒,如释重负般呼出一口气。
墨轻安好了好了。
墨轻安将容洵用绒毯裹住,用力一挪,总算将他整个人挪至垫背上。
又往他身上盖了层厚棉被,一切妥当。
墨轻安累的气喘吁吁,瘫坐在容洵身旁,拿袖子抹着额头汗水。
她看向容洵的睡颜,见他呼吸平稳,脸色也恢复如常,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墨轻安师父这病着实吓人。
想到此,墨轻安便黯然神伤,觉得自己的到来拖累了他。
墨轻安坐在容洵身旁背靠着床榻打盹。
寅时初刻,天还未亮,弟子们也尚未晨起。
容洵醒了,见墨轻安坐于身旁歪着脑袋睡得香。
让他忍俊不禁的是,她给自己也裹了一床棉被,睡得舒舒服服。
他又闭目养神休息了片刻。
寅时正,墨轻安睡得不踏实,梦里头有无数黑影追着她跑。
跑到哪里都会被堵住,她眉头紧蹙。
一阵刀光剑影,鲜血飞溅到了墙壁上。
她满身大汗,想要呼喊却怎么都发不出声响,生生惊醒。
惊见容洵披上了一身睡袍,衣衫随意拢起……
坐于垫被上盯盯地望着她,目光审视。
墨轻安一脸尴尬,瞬间脸红到了脖子。
她与他大眼瞪小眼,脑中宛若结了屋檐下成冰的水柱子,思考也被冻结……
他倒显得从容不迫,言语之中竟是打趣。
容洵你给师父擦的身?
墨轻安是……不不……
墨轻安我什么都没看。
容洵慵懒地坐于垫被上。
衣衫松垮,胸膛微露,长发随意垂下,别有一番男子魅力。
墨轻安顿觉这火盆热了些,身上微微出汗,目光不敢停留在他身上。
慌忙转身,恨不得钻进地缝里躲起来。
有口难辨,有口难辨啊……
容洵徒儿,看了为师的身子,是不是该负责啊?
墨轻安啊?负责?
墨轻安师父,我发誓,我没有看,绝对没有!
容洵没看你心虚什么?徒儿,扯谎是不对的。
墨轻安我……我只是草草擦了下……
墨轻安要看也只看到了上身,别的……别的都没有看。
墨轻安师父,我……我真的没有说谎。
容洵看了便是看了,不该对师父负责?
他耍无赖的语气,听着也不像在生气。
想起之前的种种,墨轻安暗自松了口气。
墨轻安(看来师父又在逗人玩了。)
墨轻安师父,你身为大夫,是不是也看过不少人的身体啊?
容洵(小滑头竟然想套我。)
容洵师父是大夫,大夫眼中只有病人,无男女之分。
容洵你还不是大夫,便要负责。
墨轻安(怎么办呢,师父“狡猾”,棋高一着。)
墨轻安(早知道大半夜去拽个师兄或者师姐起来,让他们负责好了。)
容洵放心徒儿,不必你以身相许。
容洵只要你一辈子待在师父的身旁好好练武学医,不许再与那个大魔头有牵扯。
墨轻安唉?
容嫣端着盆送水给容洵,没想到大清早便听到二人在斗嘴。
容嫣(看样子师父很喜欢这个小师妹呢,千方百计想要留下她。)
容嫣(小师妹看着就很有天赋。)
容嫣(也难怪师父打她主意,想要有人继承他的衣钵。)
忽而,她眉心一蹙,眼中满是忧虑。
容嫣(不过奇怪,小师妹怎么会在师父的房中?二人说着负不负责的?)
容嫣(莫非师父昨夜发病了?是她照顾的?)
容嫣(都怪我,昨夜照顾伤员太累了,以为师父没事……)
容嫣想要推门而入,但又觉得不妥,进退两难。
墨轻安师父,徒儿知道你想救我于水火。
墨轻安可是,徒儿也不想当忘恩负义之徒。
墨轻安南宫瑾炎他为了救我性命,不惜以身送药,落入敌手,受尽折磨。
墨轻安我若与他划清界限,从此不相往来,实在做不到。
墨轻安师父若觉得被我看了上身亏了,那大不了,我给你看还咯。
容洵被墨轻安的话惊到,握拳遮在唇边,咳嗽了几声……
容洵瞧瞧你,说的什么话,脸皮比师父还厚。
容洵什么叫看还?你是个姑娘家,哪能这么还。
墨轻安那……那怎么还嘛。
容洵师父与你说笑,你还认真上了。
说着,容洵起身打算收拾满地的被褥。
可觉得有什么不对……
容洵去柜子里拿干净的衣裤来。
墨轻安是,师父。
墨轻安不敢抬头,领命找到了一套衣裤,递给他,不敢迎上他的目光。
并且很识时务的转过身去。
只听到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
容洵好了,收拾收拾。
他俯身收拾地上的被褥。
身上因匆忙而系得松垮的衣衫,滋溜滑落开来,墨轻安慌忙捂住双眼。
容洵瞅了她一眼,不紧不慢系好衣衫,暗自轻笑。
墨轻安师父,我来我来,你坐着歇息,我来就行。
墨轻安一手遮着双眼,一手馋着容洵的胳膊,将他撵到一旁,令他坐下。
又将披风拿给他,他倒也不客气,大大方方接过裹住身子。
墨轻安赶紧收起被褥,只觉得脊背一阵阵发烫,感到背后容洵的目光似有深意。
或许是想多了。
容洵要还也很容易,你应该识字能读会写吧?
墨轻安那当然。
容洵过几日,你与师父下山义诊,帮忙写药方。
墨轻安是,师父。
容嫣师父,你有了小师妹,就不要我写药方了?
容嫣她可是新手,万一写错了可怎么办?
容洵小丫头竟胡思乱想,在大雪封山之前,箫员外会在今年举行最后一次布施。
容洵有许多难民、穷苦之人会前来。
容洵他特意邀请我们去义诊,所有的药,箫员外都会布施给需要的人。
容洵你精通药理,得留在山上准备药材。
容嫣师父,我知道了。
容嫣(虽然很想陪着师父一道去。)
容嫣(可是师父心中病人大于天,断然不敢忤逆他。)
容嫣心中还有一点点吃味。
小师妹来了,师父放在自己身上的注意都少了许多。
容嫣麻利的将手巾浸湿绞干,递给容洵擦脸。
墨轻安师父,你说那些人会不会在上山找麻烦?
容洵漱好口,擦完脸,将手机递给了容嫣。
容洵来便来,江湖中人抢夺东西也得凭本事说话。
容洵他们敢来,我们就不敢打跑他们吗?
墨轻安可是他们若像这次伤及无辜,甚至抓了其他人要挟怎么办?
容洵神情一顿,似有些迟疑,最终他语气轻快的宽慰她。
容洵这你就不必担心了。
墨轻安不安的望着容洵……
其实她什么都不怕,最怕他们以无辜之人的性命要挟自己。
若慕容轩贼心不死,以师门之人的性命相逼让她交出东西。
她真的无法无动于衷……
容洵起身,示意他们二人跟着他去用膳。
墨轻安与容嫣相视一笑,乖巧的跟在他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