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容灏手举着荆条,跪在容洵房门前的院子里。
大雪不断落下来,在他的肩头积了一层。
他一动不动,倔强而又前程的领罚。
容洵在屋内,倒了几颗药丸含服。
他躺在床上,闭眼,仿佛这样可以令他心神安宁一些。
过了一炷香时间,他睁开了眼,在榻上坐了一会儿。
起身,手指轻轻抵在门上,迟疑了片刻,最终,果断地推开门……
他来到容灏的面前,双手扶起了他,拍了拍他肩头的雪,慈爱的看着他。
容洵长大了,年少气盛,你可比师父年轻的时候更有勇气啊,敢说。
容灏师父……徒儿知错了。
容洵你没有错,不需要请罪。
容洵拿过荆条往边上一丢,双手用力扶着容灏的双臂。
容洵我知道你一直想要出去闯荡,等封山过后,你便大大方方下山历练吧。
容洵这里随时欢迎你回来。
容灏徒儿洛书还是半桶水,不敢出去给师父丢脸。
容灏待到我学成了,再下山。
容洵你的心并不静,在山上只会越来越不静。
容洵下山去走走,或许等你再回来的时候,便能静下心。
容灏抬头看着容洵,青涩的脸庞有着一股子冲劲。
容洵师父从来都没有想要将你们禁锢在山上,去留从来都是由着你们的。
容洵只是既然收了你们为徒,便要教会你们明辨是非善恶。
容洵隐隐咳嗽了几声。
容灏师父……
容洵没事,回去吧,跪了那么久,待会儿热水敷一敷膝盖,以免落下病根。
墨轻安来到客庭,不知不觉走到了南宫瑾炎的院落。
但她并没有进去,而是坐在院中的石凳上,双手轻轻将石凳上的雪堆在一起。
胡乱堆了几个雪人,那是箫实教她的。
暮桓推着南宫瑾炎的轮椅靠近。
南宫瑾炎(宁王)既然来了,坐在外面做什么?不冷吗?
墨轻安不冷。
南宫瑾炎见墨轻安双目微肿,似是哭过,心头紧着。
眼中明明有着关切,见墨轻安抬头看他,忽而又变得淡漠无比。
南宫瑾炎(宁王)怎么了?
墨轻安毫无察觉,对南宫瑾炎这嫌弃的模样习以为常。
墨轻安你说,我们是不是来错了?
南宫瑾炎(宁王)何出此言?
墨轻安因为我……
墨轻安慕容轩盯着我不放,我在这里,是不是连累了其他人?
墨轻安若是出了人命,我难辞其咎。
南宫瑾炎(宁王)你以为如今你离开,其他人就能安全了吗?
南宫瑾炎(宁王)你若是一走了之,慕容轩就会放过他们了吗?
墨轻安……
南宫瑾炎(宁王)这么说吧,来不来是你的选择。
南宫瑾炎(宁王)治不治是你师父的选择。
南宫瑾炎(宁王)既然你选择了来,他也选择了治,已成既定事实,那就没必要再畏首畏尾。
南宫瑾炎(宁王)有什么一起承担便是。
南宫瑾炎(宁王)我已经安排了人,尽量避免或降低伤害,你不必过于忧虑。
暮桓(殿下说的好,总算对头了一回!)
墨轻安沉默了半晌,眉头依旧无法舒展,但细细咀嚼他的话。
暮桓将南宫瑾炎推到了石桌旁,与墨轻安并排而坐。
暮桓夜里凉,我去给殿下和姑娘沏一壶热茶。
墨轻安垂眸继续堆着小雪人。
南宫瑾炎在一旁看着,雪人的头不慎掉了,他急忙抬起手去接。
但是他的手指并不能动,只耸拉着,圆滚滚的雪球顺着他的手背滑落……
他愣愣的看着这一切……
就连这么小的一件事,他都无力扭转,眼中有震惊,亦有仿徨。
从前呼风唤雨般的从容还挥之不去,现实却在悄无声息中给他一击。
墨轻安拾起雪球,将它放到南宫瑾炎的指尖,轻轻用力帮他捏住,又放了回去。
墨轻安加了点雪,握着南宫瑾炎的手指,一点点将血按压结实。
南宫瑾炎看着墨轻安,眼中有了温暖之色,短暂的卸下了心房。
任由墨轻安将温暖一点点灌入他的心头。
南宫瑾炎(宁王)(无论如何,这里是你最后的希望。)
南宫瑾炎(宁王)(我会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好这个希望。)
墨轻安抬头望向南宫瑾炎,他的眼神复又冷落冰霜。
南宫瑾炎(宁王)或许雪人的头会掉下来,或许我会失手。
南宫瑾炎(宁王)但总有人会将它再装上去。
墨轻安可是人的脑袋掉了就装不回去了。
墨轻安怎么办呢?
南宫瑾炎(宁王)尽人事,听天命。
南宫瑾炎(宁王)我想让你活下来,至于他们,现在不好好的吗?
南宫瑾炎(宁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不能天还没塌下来,我们就自乱阵脚,自我放弃。
墨轻安没想到你还挺会安慰人的嘛。
南宫瑾炎(宁王)谁让你想打退堂鼓?
南宫瑾炎(宁王)放弃你自己,我不同意。
墨轻安谁说我想放弃自己了?
墨轻安我想活下来,想要治好你,想要保护他们。
墨轻安我只是害怕自己无法令他们好好的。
南宫瑾炎(宁王)都说了,尽人事,听天命。
南宫瑾炎(宁王)不必胡乱猜测这些没发生的事,除了令你患得患失,没有任何用处。
墨轻安受教了,多谢你的开解。
墨轻安南宫瑾炎,从前我觉得你不讲理,不过现在越来越觉得你还算讲理。
南宫瑾炎(宁王)哼……
暮桓端着茶犹豫了片刻,又回去了。
暮桓喝什么热茶呀,心头暖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