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常在07

晓玟和甄嬛一起进去养心殿，养心殿内，龙涎香的薄烟在沉闷的空气中缓缓流动，阳光透过高悬的云锦帷幔。

少女清越与莞尔端庄的声音同时响起，规规矩矩地行下大礼：“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华妃娘娘万福。”

皇帝摆了摆手，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都起来吧，苏培盛赐座。”

晓玟微微抬眼，飞快地瞥过端坐龙椅上的胤禛：他面容沉静，无波无澜，但那双深邃的眼眸，锐利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她的发髻。

晓玟依着规矩在绣墩上欠身坐下，指尖冰凉，手心却微微沁汗。

她感受到另一侧投来的、几乎要将她刺穿的怨毒目光——正是华妃年世兰。

华妃今日特意装扮，一身海棠红的宫装，鬓边点翠凤凰衔珠步摇，华美依旧，却掩不住眼底浓重的戾气和一丝惶然。

皇上目光逡巡在甄嬛与晓玟脸上，声音沉缓：“你们可知，今日召你们前来所谓何事。”

甄嬛优雅地欠身，柳眉微蹙，脸上是真切的茫然：“臣妾愚钝，不知何事惊动圣躬，还望皇上明示。”

皇帝视线转向晓玟，那探究的目光如有实质，沉甸甸压在她单薄的肩头“你呢？”

晓玟在纯善无辜的面具，适时地扬起那张不施粉黛的娇憨小脸，清澈的杏眼扑闪着，带着一丝初入深宫的局促和懵懂：“回皇上，臣妾就更不知道啦！今儿还是头一遭进这养心殿呢！心里头正怦怦跳。”

皇后乌喇那拉氏适时开口，声音温和却带着掌控一切的平静：“今日宫中侍卫来报发现一具尸体，是华妃身边的周宁海，本宫来养心殿的时候发现华妃也在，想必也是为了此事，本宫已经调查清楚了，昨日在御花园假山那边就只有你们几位。曹贵人那边本宫已经派人去请了，想必一会就到了。”

话音刚落，华妃像是被点燃了引线的火药桶，霍然起身，声音凄厉：“皇上！皇上！您可要为臣妾做主啊！周宁海他是臣妾身边最得力的人是臣妾身边的总管太监，就这么让人给害死了，不查清楚，臣妾岂不成了六宫的笑柄？！往后还如何在宫中立足？”

她越说越激动，充血的目光猛地钉在晓玟脸上，像淬了毒的针：“定是有人妒恨臣妾，才下此毒手！皇上——！”

不过晓玟一点都不担心，毕竟她没有证据。

晓玟（淳常在）脸上却越发无辜委屈，甚至带着点被冤枉的泫然欲泣，抢先一步软声开口：“华妃娘娘……您这么盯着嫔妾和莞姐姐做什么？吓着嫔妾和莞姐姐了。”下意识往甄嬛身边靠了靠，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微颤，“昨日我和莞姐姐确实是去了御花园放风筝，可……可我们并未见到娘娘您呀？难道……难道娘娘您昨日也在那儿？还见到我们了不成？”

此言一出，华妃像是被扼住了喉咙，后面激烈的控诉戛然而止。晓玟敢笃定华妃不会把看见自己的事情说出去，

毕竟她买官卖爵的交易说出来，可是断头的死罪，皇上最讨厌贪官了，这脏水只能生生咽下去，吐不出，更不敢认！。

华妃狠狠吸了口气，强行按捺下翻涌的情绪，脸上只剩愤恨，声音却少了些底气，只剩下怨毒：“哼！即便本宫没亲眼看见，但周宁海惨死之时，那地方就你们在！不是你们包藏祸心，还能是谁？！”

甄嬛：“华妃娘娘此言差矣。定罪，须得人证、物证俱全，岂能仅凭臆断便妄加揣测？皇上圣明烛照，在此坐镇，更应明察秋毫。若人人都似娘娘这般，只凭‘觉得’、‘疑心’二字便要定罪，那刑狱之事岂非儿戏？大理寺若照此办理，只怕真凶永世逍遥法外了！”

晓玟立刻怯怯地点头附和，眼圈微红，像是吓坏了，声音却恰到好处地补上一刀：“就是呀，娘娘……臣妾还记得莞姐姐刚入宫那会儿，就被莫名出现在宫里的死尸吓病了呢，听说是……是华妃娘娘您身边的福子姐姐？唉……想想福子姐姐那般年轻，还有周公公，怎么都这般……这般福薄呢？真是让人心里头难受得紧……”

华妃的脸色难看到极点，胸口剧烈起伏。就在这时，殿外通传声起，曹贵人琴默匆匆而至，素面朝天，只着一身浅蓝旗装，看起来十分恭谨谦卑

曹贵人#曹贵人：“臣妾参加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皇帝#皇帝：“起来吧。昨日你去御花园是做什么去了，在那里见了什么人。”

像是早已在腹中演练了千百遍：“回皇上，昨日臣妾哄睡了温宜公主，心气有些不顺，便想出去散散。走到御花园假山附近，正好……遇到了莞嫔娘娘，便站着闲聊了几句宫中琐事，天色不早，臣妾就回去了。”她回答得滴水不漏，将时间、地点、人物都限定在无害的范围内，只与甄嬛有关。

皇后#皇后：“这么说曹贵人也没有见过华妃和周宁海，那曹贵人见到淳常在没有。”

曹贵人：“臣妾在假山那边远远都看见淳常在在捡风筝，因为隔着湖，臣妾也没有和淳常在说什么，之后臣妾就离开了。”

终于轮到晓玟（淳常在）出场，她眨了眨眼，看向曹贵人，天真地问：“那曹贵人姐姐，你当时隔着湖水，有看到华妃娘娘吗？或者……看到周公公没？”她故意将“华妃娘娘”和“周公公”连在一起问。

曹贵人#曹贵人：“没有，臣妾就在假山远处看到淳常在你，没有看见华妃娘娘。”

养心殿再次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晓玟，曹贵人，还有华妃三人为着不同的目的不约而同的说着同一个谎言。

皇帝胤禛的目光如最精密的罗盘，缓缓扫过跪在下方的每一张脸。

华妃的怒怨掩饰不了的心虚，曹贵人谦卑下的闪烁其词，晓玟（淳常在）天真诚挚下那一闪而过的狡黠……他阅人无数，何尝不知这些言辞漏洞百出？

华妃跋扈但不蠢，曹贵人精明惜身，她们没有理由杀死华妃的心腹太监自毁长城。那么，最大的变数，就落在了这个一脸人畜无害、天真烂漫的淳常在身上。

但是晓玟只是一个弱女子，他是怎么杀死周宁海的，对于这点皇帝是保持怀疑的。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玉扳指，仿佛在权衡着什么。

良久，他终于开口，声音不带情绪地盖棺定论：“既无实证，亦无可靠人证。周宁海之死，定为失足落水。华妃，你宫中人等疏于看顾，罚俸三月，以示警戒。此事到此为止，休得再提。”这判决草率得近乎敷衍。

华妃猛地抬头，眼中全是错愕与不甘：“皇上！！”

但在皇帝冰冷的视线下，最终化作屈辱的沉默。

曹贵人则暗松一口气，恭敬叩头：“臣妾遵旨。”甄嬛与晓玟也依礼谢恩。

然而，就在众人告退之际，皇帝的声音再次响起，平淡得像是在说一件不相干的事：“夏刈。”

一个如影子般的粘杆处侍卫无声无息地从廊柱阴影后上前一步。

“淳常在入宫时日尚短，”皇帝的目光投向晓玟最后消失的殿门口，声音压得极低，“其家世经历，给朕查清楚点。事无巨细，尤其是她幼时……是否请过什么武师傅。”​

“嗻。”夏刈领命，瞬间如墨迹般融入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