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左航缱绻片刻，邓佳鑫怕自己一身清冷，让左航受凉，便牵着他走到榻便，小心让他坐下。
邓佳鑫手指一点，一缕神识从锁阳精灵的散去，回入他的识海眉心。
那锁阳精灵神识恢复，眨了眨眼睛，四下里瞧着，见到左航和邓佳鑫二人，便撒欢一般跑上前来。
邓佳鑫生怕那精灵撒野，撞到左航的伤口，连忙伸出手，敲了敲那锁阳精灵头顶的红缨。
邓佳鑫「小航身上有伤，轻易碰不得，你站远些，以免弄痛了他。」
那锁阳精灵被邓佳鑫拦了下来，捂着脑壳，咿咿呀呀地表达不满。
锁阳精灵「哼！左航既然碰不得，那你方才可不是明知故犯！」
锁阳精灵「两个人嘴对着嘴，手拉着手，就像黄鹰抓住了鹞子脚，都扣了环了！」
锁阳精灵一边说，一边嘟起嘴，学起了左航与邓佳鑫二人的动作，倒让榻上的左航红了脸，轻轻推了邓佳鑫一把。
邓佳鑫见左航忸怩为难，轻笑出声，掐了个诀，施在那锁阳精灵的身躯之上，只见那精灵不受重力影响，竟缓缓飘了起来。
锁阳精灵自然不满邓佳鑫“过河拆桥似的行径”，把头摇的像拨浪鼓，手脚在空中乱扑腾。
锁阳精灵「哎呀！邓佳鑫，我以后再也不帮你了！你忘了当时来找我要孢子时百般讨好的嘴脸了吗......」
注1：锁阳，中药名，具有补肾阳，有益精血的作用。
邓佳鑫没想到锁阳精灵会将此事抖露出来，忙看了一眼左航的脸色，大袖一挥，一阵清风将精灵送出了毡帐，只留下一个愤怒的尾音。
锁阳精灵「我一定会回来的.....」
锁阳精灵被邓佳鑫“送”出毡帐，倒留下许多从头顶红缨上掉落的孢子。
邓佳鑫望着那些孢子，皱了皱眉，心里阵阵发虚，只希望快快将此事遮掩过去。
可是左航方才听的明白，毡帐里没了聒噪声音，顿时安静不少，左航的问话自然也无法搪塞，邓佳鑫也只能硬着头皮作答。
左航「他会飘到哪里去？」
邓佳鑫「天山汤谷。」
注2：汤谷，记载于《山海经·西山经》之中，“英水出于天山，而西南流注于汤谷”，一说是指今日吐鲁番盆地。
左航皱了皱眉，继续询问。
左航「他有得罪于你？怎讲他打发去了那么远的地方？」
邓佳鑫「一时失手，一时失手，嘿嘿。」
左航斜了眼睛瞟着邓佳鑫，见他神色尴尬，立刻就识破了他的“盘算”。
左航「那锁阳精灵要多久才回得来？」
邓佳鑫后脊梁直冒冷汗，没想到左航不休不止，根本没给他转换话题的机会。
邓佳鑫「以他的修为与脚程，少说也有三四百年吧。」
左航「三四百年？这么久，那我岂不是不便问他了？」
左航嘀咕了几句，半晌没再做声，邓佳鑫的心中这才松懈下来，长舒了一口气。
不料，左航杀了个“回马枪”，指着地上散落的孢子，十分认真地向邓佳鑫询问。
左航「邓佳鑫，我也曾在医书上读到过，知晓这锁阳孢子的药用，为何那精灵说你曾向他讨要许多？」
左航见邓佳鑫脸上发红，好似恍然大悟一般，视线不由得向下游走，盯着邓佳鑫的视线中，竟带了少许不可言状的.......“同情”。
左航「邓佳鑫，你难道？」
邓佳鑫没等左航说完，便“噌”的一声从榻上弹起。
邓佳鑫「左航，你别露出这种表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邓佳鑫「我行不行你还不知道吗？」
眼见左航所想离谱，邓佳鑫慌了神，摆手又摇头，生怕从今日起，背上一个全天下男人都引以为耻的名目。
左航本就是在逗弄邓佳鑫，见到他如此慌乱，甚至有些口无遮拦，不由得心中窃喜。
邓佳鑫年长于左航，修行也比他深厚，向来只有他“教训”左航的份，没想到今日反倒被左航治住了。
左航是个藏不住情绪的人，胜了这一盘，也算是扬眉吐气，嘴角竟怎么也压不下来了。
邓佳鑫觉察到左航窃喜的神色，心中即刻明白了他的心思，立刻展开了“反击”。
邓佳鑫「小航，你看的是什么医书？我可是知道的，你从来不爱在这案头上下功夫。」
邓佳鑫在毡帐中随意扫了几眼，做出四处搜寻的架势。
邓佳鑫「小航，我瞧着你所住的毡帐，连一页薄纸也无，倒是精巧玩物不少。」
邓佳鑫「你倒说说，都将书读到哪里去了？」
邓佳鑫的话刚说出口，便立刻后悔了：
左航之所以未曾俯首于案几，弄翰观书，便是因为自打幼时起，他便被身为妖首的父亲带在身边，各处问路求缘，想要为钦原一族谋一个出路。
这也是左航一直与邓佳鑫避而不谈的话题，无论过去多久，都是他心头的一道疤，甚至是左航自己，都不想接纳那时的自己。
左航听到邓佳鑫的话，心中一阵刺痛，先前的诸多柔情仿佛在一瞬间，尽数烟消云散。
左航『所以，你还是计较的吧，邓佳鑫......』
有关那锁阳孢子的事，左航当然不是从医书中读到的。
左航并非如他外表般单纯稚嫩，昔日他游走于神界的觥筹宴饮，祝酒和诗，也见识过许多事情。
那名为锁阳的药材，便是酒酣之时，宾客间私下里的“交易”，背后都是赤裸裸的真实，左航如何能不知道。
毕竟是从灯烛荧煌，五音嘈杂的场合流传出来的，左航对此药物嗤之以鼻，没有任何好感。
只是左航并未预料到，邓佳鑫居然也知道此种药物；更加过分的是，如方才那锁阳精灵所言，邓佳鑫还曾向他讨要此物。
左航咬了咬嘴唇，心中怎么也过不了这道坎，便与邓佳鑫计较起来。
左航「“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前番我差点成了鬼界之主的神侣，为了配得上那简亓，我就不能自己补补功课？」
左航「水官方才的意思，便是觉得我天资不足，不必费这个功夫咯？」
邓佳鑫自觉失言，叹了口气，回到榻上坐下，想去握左航的手。
邓佳鑫「小航，是我不好，不该这么说，你知道的，我不是这个意思。」
左航的身体向后缩了缩，躲开邓佳鑫的手，没有给他安抚自己情绪的机会。
左航「那我问你，邓佳鑫，你为何要向那锁阳精灵讨要此物？」
左航「难道是，如今水官已有新人在侧，为了在新欢旧爱之间左右逢缘，所以才向那锁阳精灵求了，以备不虞？」
左航「如果真的如此，那我当真看错了你。」
邓佳鑫被左航“反将一车”，虽知他心中有气，但到底因为自己理亏，也不敢过多辩驳。
邓佳鑫知道，一旦将实话说出口，左航说什么都不会原谅他，他便会彻底失去眼前这个人。
邓佳鑫沉默半晌，左航也不说话，只是一直盯着他。
最后，邓佳鑫扯了扯嘴角，带着一脸苦笑，没有直面左航的诘问，而是转换了话题。
邓佳鑫「小航，不要和我置气，好不好？」
邓佳鑫顿了顿，又将语气软了三分。
邓佳鑫「让我看看你背后的伤，如今我以真身前来，想来我的神力应该能将你的伤处治好。」
左航盯着邓佳鑫，一动不动，最后还是垂下视线，选择用妥协解决二人的交锋。
左航「方才你不是说，若以真身前来，怕又引起闲言碎语，这会儿怎么又不怕了？」
邓佳鑫的声线比方才厚重些，信誓旦旦地向左航保证。
邓佳鑫「小航，我已经想好了，等我返回玉虚，借禀告治水之事，再向天帝讨要一道旨意，让你做我的神侣。」
邓佳鑫「人言何所畏惧，小航，我不管别人说什么，我都要定你了。」
若是在寻常，听到邓佳鑫说这样的话，左航至少会觉得欣慰。
可是如今，左航只觉得心头发苦，连带着一腔炽情，也逐渐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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