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佳鑫应允在内室进餐，甚至叮嘱左航不必下榻，这实在太过反常。
左航眯了眯眼睛，盯着邓佳鑫的面部细看，想从他的神色中读解出什么。
邓佳鑫被探寻视线打量，心中不免颤动，眼中瞬间闪过的慌乱，被左航轻而易举地捕捉到了。
左航皱了皱眉头，拿开邓佳鑫搭上来的手，拢了拢身上薄毯，一字一句地发问。
左航「邓佳鑫，记得你初次向我袒露心迹，问我喜欢什么样的人，那时我是如何答复你的？」
邓佳鑫垂下眼帘，侧过头去，磨蹭了好半天，才出声作答。
邓佳鑫「我当然记得！你说过，当下神界势力波诡云谲，而你身为钦原族少主，身居争斗旋涡无力自拔，接连应付实属疲累。」
邓佳鑫「愿得一心人，不拘他的修为造化，样貌门第，无非是一个可以彼此坦诚，真心相守的对象。」
左航微微颔首，眸中神色更加深邃，流露出的复杂情绪，让邓佳鑫心内揪成一团。
左航「既然你还记得，我们承诺彼此坦诚，为何现在，你却有事瞒我？」
邓佳鑫张了张嘴，想替自己辩解，却突然失了声，口中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眼见邓佳鑫神色慌乱，左航抿了抿唇角，自顾自开了口。
左航的每一个字句，都深刻而强烈，仿佛掷地有声，将邓佳鑫的心敲得空空一响。
左航「自幼跟随父亲，接受着与自己年龄不符的信息，我经历了多少逢场作戏的虚伪，又看透了多少名目繁多的追求。」
左航「我总是从那些人口中听到，有关左航的“溢美之词”，“他”仿佛能容纳所有大言不惭的“褒奖”，太过于完美，让人怀疑他是否真切地活在这个世上。」
左航「对我而言，这样的“左航”只是一个陌生人，是无数虚言堆砌出来的塑像。」
左航「没有人在意，左航应该是一个活生生的，会哭会笑，也会有许多缺点的人。」
讲到这里，左航红了眼眶，他的声音哽咽，却倔强的抬起左手，飞快地拭去滚落的泪。
左航「我在谎言中活得太久，只觉得窒息，若是有一星半点的真实，我便如逢甘霖，拼命抓住不放。」
左航「邓佳鑫，我之所以愿意在你身边停留，不过是与你对坐之时，透过你的眼眸，我能看到一个真实的自己。」
左航「那个人，不是身居雪巅的钦原族少主，也不是酒宴之上左右逢源的妖族男子，只是最简单，最纯净的左航而已。」
左航从薄毯中伸出另一只手，原本紧握的手掌摊开，掌心内躺着一滴晶莹剔透的水珠。
左航「在神界酒宴之上，遇见那些慕名而来，号称钟意我的神祇，从来就不是新鲜事。」
左航「他们大都另怀他念，我不想与那些人有什么牵扯，便对外从来不收他们赠与的礼物。」
左航「可是，我却独独收下了天神陆吾的赠礼，他将白泽眼泪交到我手里，提醒我好好保护自己。」
注1：白泽，乃祥瑞之兽，能口吐人言，通万物之情，晓天下万物壮貌，古代志史料常有记载。
左航「我时常拒人于千里之外，久而久之，神界中便传出我“万花从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流言。」
左航「事实上，我哪有那个本事，无非是仰仗着白泽眼泪，才得以躲过那些人的算计！」
白泽眼泪在左航手心流淌，左航能从中感受到这上古神兽的哀恸。
左航「天神陆吾告诉我，白泽寿数将尽，回首望向人界，见这世上所有人都带着“面具”生存，一切真假难辨，不禁哀世事辛苦，因而落下最后一滴泪。」
左航「凡是饮下白泽眼泪的人，在眼泪灵力消散之前，都只能表真心，吐真言。」
左航「我将白泽眼泪加到酒中，哄得那些心怀异念的人饮下，让他们吐出实话，直面自己内心隐秘的想法。」
左航「那些人说漏了嘴，自然羞愧难当，夹着尾巴逃之夭夭，哪还顾得上与我恳谈风月情事呢？」
左航牙疼似的笑笑，抬头看着邓佳鑫，神情无比失落。
左航「邓佳鑫，我第一次见你，那日槐江山漫天飞花。」
左航「我本以为你与其他人无异，便将加了白泽眼泪的酒哄你喝下，想让你知难而退。」
左航「可结果却令我意外，你是这千年来，唯一一个不受白泽眼泪影响，与我交谈顺利的人。」
左航「你可知道，那时我并未醉酒，而是我的心和那飞花一般，被山风吹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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