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帝看着眼前俯首屈膝的左山,怕他真的心生畏惧,尽量将自己的语气变得和软些。
天帝「这话不老实,若你只是借塔楼观景,窥看神界众生之相,又何必如此紧张?」
天帝「你不必害怕,实话实说便是,本君自然不会为难与你。」
左山咬了咬牙,仍旧一声不吭,外表看上去镇定如常,内里其实早已焦虑不堪。
天帝似乎在等待左航开口,二人间的静谧让左山生了满头大汗,汗珠汇聚成股,从他的脸颊滚落而下。
并非左航有意违逆,只是他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方才引得他出神许久的“风景”,正是天帝神君本人。
左山纵然幽闭神府许久,涉世不深,但也知道亵渎神祇乃是大罪,更何况那人还是四界最高统治者。
天帝见左山沉默不语,倒也并未为难他,走上来去拍了拍左山的肩头,挥手示意让左山起身。
天帝「这庭院之中何时长出了这样好的白䓘(jiù)?」
注1:白䓘,记载于《山海经·南山经》中,“仑者之山,有木焉......其味如饴......其名曰白䓘,可以血玉”。
天帝指着庭院中央,一小簇摇曳的白䓘之花,饶有兴致地向左山询问。
天帝神府坐落于九霄梵气之中,府城搞八十一丈,左右各分列院落数百间,其内金床玉几,晃晃昱昱,十分气派。
神府虽然富丽堂皇,但因梵气深重,凡草根本无法成活,天帝身居其中,终日眼里看不到花木,到底少了些自然意趣。
如今神界事务暂时告终,天帝闲暇无事,便从下界地仙中请了一批能人才干,和自己一同培植花草。
天帝想要在神府中种出四海草木,用来遮掩神府岁月的枯燥单调,可众地仙试了很多方法,都无法抵挡梵气威压。
培育出来的草木大都活不过一日,便在梵气的震慑下草草凋零了。
是而天帝方才飞身前来,一眼便瞧见了那一小簇青红之色,长得生机勃勃,可爱喜人。
天帝素日起坐出行,都在紫府正宫之内,像左山所居的这些边角院落,很少会踏足其中。
今日发现这一簇长势正旺的白䓘之花,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眼见天帝对这株草植十分感兴趣,左山连忙拱了拱手,说起了它的来历。
原来,左山在殿宇中住得长久,也会托照顾他的仙娥带些下界玩物,以此打发无聊时光。
天帝在神府中培植花草,府中众神仆也跃跃欲试,若谁能真的成功,那么便是大功一件,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那一众仙娥自然也会寻些花草种子,是而左山那里也有。
他又向人求了几罐下界泥土,在庭院之中开垦了一片几尺见方的田地,将种子撒了下去。
当然,左山也不无例外地,尝到了失败的滋味,种下的种子无论如何养护,都无法落地生根。
左山尝试许久,也没有培植出一枝半叶来,渐渐地,他就放弃了,庭院中的田地也就荒废闲置起来。
又过了不久,天帝寿辰将至,神府上下大摆宴席,送往迎来,好不热闹。
素日仙娥们给左山送的吃食十分简单,只有在这一日,因府中开宴,送给左山的吃食也稍稍精致些。
当然,如果仙娥们领到的赏赐丰厚,心情愉悦,便会额外给左山送上一壶金浆玉澧。
左山不善饮,但觉得那琼浆香甜诱人,便贪嘴多喝了几口,酒劲涌上来,醉倒在庭院之中,席地而眠。
失手打翻的酒水流入了田地泥土中,左山也并未察觉。
在那之后,日子匆匆而过,左山也如寻常般攀在塔楼上眺望不住。
直到一日,左山晨起,看到荒废许久的田地之上,竟多出了一抹新绿。
那稚嫩的幼芽,在细微的晨光之中,奋力扬起头颅,好似再向世间炫耀,它旺盛的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