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妤踩着细碎的步子迈出宫门,朝暖香殿的方向悠悠走去。忽然,身后传来一道懒散的声音,“皇妹好啊。”她脚步一顿,微微偏头,转身望向来人。
苏清妤眉梢轻挑,语气略带揶揄,“四哥啊,这个时辰你不是还在上课么?”
苏御霆双手一摊,脸上浮现出一抹无奈至极的神情,“多亏了你啊,那几个夫子被气得脸都绿了,说你们读的书都喂了狗。父皇为这事召他们入宫觐见,课也就提前结束了。”
苏清妤嘴角微抽,似笑非笑地扫了他一眼,“那我暂且当你是在谢我好了。”
话音落下,她转身继续往殿内走。苏御霆却不紧不慢地跟在旁边,语气漫不经心,“去哪?我送你。”
今日之事,苏御霆看得一清二楚。宁曦瑶那娇纵小姐虽说没什么脑子,但从袖口掏出镯子时,动作却藏着些细小的心思。况且,她们相隔一段距离,苏清妤竟能看得分明,足见观察力非凡。还有方才和那些官家小姐争斗时使出的招式……思及此,他突然止住脚步,眼神略显锐利,“平时没瞧出来,你这武功是何时学的?”
苏清妤唇角勾起一抹淡笑,声音轻飘飘的,“不过是以前住在冷宫时,常被人欺负,便自个儿学了几招防身罢了。”
苏御霆嗤笑一声,脸上明晃晃地写着“不信”二字,“别逗了,就你那几招,严谨又精准,反应也快得很。若无人指点,仅靠自学,根本练不出来。你这套说辞,或许能糊弄一般人,可在懂行的人眼里,就是睁眼说瞎话。”
他轻笑一声,眼中带着几分玩味,语气里透着试探,“妹妹,你真当练武之人都是傻子不成?”
苏清妤眸光微闪,静默片刻。果然瞒不过他。
她浅浅一笑,眉眼间带着些许狡黠,“四哥,这样吧。你不问我的武功来历,我也不管你的秘密。既然咱们都有不想让人知道的事,不如合作如何?这样你也无需担心我会把你的事情抖出来。”
苏御霆低笑一声,语气慵懒,“好啊。不过你能帮我什么?”
苏清妤神情认真,目光直视着他,“力所能及之事都可以,但杀人放火这种事,我可不干。”
苏御霆挑了挑眉,“其实你今日挺让我意外的。那几个官家小姐可都是有钱有势,地位不低。父皇隔了这么久才愿意见你几面,保不准他会为那些官家小姐说话。我还以为你会忍气吞声呢。”
苏清妤听到这话,脑海里突然浮现出皇叔的面容,嘴角扬起一丝淡淡的笑意,“曾经有个人告诉我,活着本来就不容易,千万不要苦了自己,能埋怨别人别埋怨自己。所以我选择平静地发疯。”
苏御霆被这句话逗得笑出了声,“你这性格,倒是合我的胃口。”
苏清妤打断他的话,眉梢微蹙,“四哥你还有事吗?我因为今天打架,被罚抄《诸子论》,明天就要交,我再不回去抄,今晚别想睡了。”
她说完,转身径直跑了起来。苏御霆站在原地,目光落在她的背影上,眼中渐浮起一丝阴霾。
就在这时,周晋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对着苏御霆躬身行礼,语气恭敬而急切,“四皇子,陛下召见,请您跟我速速回宫。”
苏御霆沉默了一瞬,眼底情绪翻涌,随即轻轻点头,“知道了,走吧。”
到了殿内,苏御霆向苏夜澜行礼:“父皇。”
苏夜澜应了一声,故作随意地询问:“自从上次朕的生辰之后,我们就没见面了,近来怎么样?”
苏御霆回应:“多谢父皇关心,一切都好。”
苏夜澜盯着他,眼里闪过一丝阴影,回想起前两日的调查结果。
记起当时周晋说:“陛下,根据调查,您这次突然回来,也是属于鲜为人知的事情,也就宫里的一些妃嫔和在朝中有威望的权臣得知。那刺客匆匆离去,蒙着面,他不可能在人群中穿梭,较为隐蔽的路,也有官兵在巡逻。老奴先前已派人询问过他们,并没有见到可疑之人。皇室的暗卫行走在各个大街小巷,只有一条僻静路暗卫不常去,有机会让他逃脱,所以他可能走的路,就是那条名为南宁的小巷子里。”
随后,周晋卖关子问道:“恰巧有一件很凑巧的事情,您猜猜?”
苏夜澜看了他一眼:“别卖关子。”
周晋点头:“那日五公主逃出皇宫时,也是通过那条路跑出去的,也就是说公主极有可能撞见过那个刺客。后来老奴去派人调查五公主那一天的行径,包括她身上的衣服装饰。那一天她来见您时,她的衣服上沾有一些金色粉尘,奴婢见这种金色粉尘洗不掉,想将那件衣服扔掉时,恰好老奴的人赶到,便把这件衣服收了起来。这衣服上的粉尘最近就只有四皇子在用。”
思绪回笼,苏夜澜看着苏御霆:“说起来,朕回来那日,宫里的账本不见了,不知这件事情你觉得是谁干的?”
苏御霆笑笑,那双漆黑的眸子不见半点波澜:“回父皇,儿臣实在不知,况且那刺客拿走宫里的账本,也不知他什么目的。”
苏夜澜抬眸,目光里掠过一缕凉薄的霜意:“朕遣人慰劳你,却遍寻不得。那日,你在何处?”
苏御霆仍是一副疏懒模样,仿佛连脊骨都浸在春日的倦风里:“父皇明鉴,儿臣足不出户,何来‘慰问’一说?莫非您疑心入宫之人是我?”
苏夜澜广袖轻拂,像挥去一缕无关痛痒的尘埃:“你想多了,退下吧。”殿门阖上,余音犹冷。
周晋趋前半步,低声:“陛下,那金色粉尘……为何不一并质问?”
苏夜澜负手立于御阶,半晌才道:“老四的性子,朕清楚。他心思深得像古井,行事缜密。如此显眼的纰漏,反倒不像他的手笔。”
与此同时,宫道尽头。
苏御霆踏出朱漆大门,阳光碎金般落在他肩头。他忽地弯唇,笑意薄而锋利,像刀背掠过水面,一闪即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