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凛冬】

和宋凛关系变好是在我生日那天。

我像往常一样埋头闷闷地吃着早饭，打算速战速决，吃完就去学校，以免惹颜丽讨厌。

我的亲生父亲在我很小的时候离世了，我便随了妈妈的姓。

“吃这么快干吗，赶着投胎啊？”

颜丽洗漱完在桌前坐下，瞟了一眼我碗里的鸡蛋粉丝汤，斜飞入鬓的眉毛高高挑起。

“我说妈，这么多年的生日，你也不搞点新意？吃了十几年，不腻才怪。”

我赶紧把嘴里咬着的半截粉丝吞下肚，忽然抬起头开心地说：“妈，你记得今天是我生日？”

“怎么可能忘记，辛辛苦苦把你生下来，差点没把我痛死过去。”

颜丽把遮住我脸颊的碎发拨弄到耳后，细细地端详。

她盯着我:“横看竖看，你都没长得好看一点。”

即使被她说不好看，我依然很开心，难得妈妈会和自己说这么多话。

颜丽放下手，自顾自吃起了早点，随口说了一句：“我要结婚了，你就快有新爸爸了。”

我怔住。

我一直知道妈妈在和人交往，也做好了有新爸爸的思想准备，只是乍听之下难免吃惊。

“下课后早点回来，带你去和你叔叔吃饭。”

颜丽扫了一眼呆愣的我，恶声恶气地道：“晚上吃饭你别给我做出这副傻头傻脑的样子——丢人现眼。”

丢人现眼。

我重复着:“丢人现眼……”

一整天精神恍惚，今天是我十八岁生日。

可我，就要有新爸爸了。

作为同桌，宋凛很快发现了我的反常。

他看着沉闷了一天的我，终于在放学后开口问道:”阿颜？小短腿怎么不开心？”。

“我妈要带我和她的结婚对象吃饭。”

我的脸压在手臂上，经过压抑的声音变得低哑，“今天，是我的生日。”

宋凛突然抓着我的肩膀让我抬起头来。

我的眼帘中，突然跃入宋凛那张英俊神气的脸——并且带着兴奋的语气。

“阿颜，跟我走。”

宋凛从我的课桌里抽出了我的书包，手忙脚乱地将文具盒、书本塞进去。

他一边动手整理一边接着说，“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保证能让你心情好起来。”

我看着眼前眉飞色舞的少年，对宋凛这个人，我总是很难生他的气。

宋凛带我去了江边，他站在桥上，对着黑沉沉的江水高声大喊：

“阿颜，生日快乐！”

在江边来来往往的渡轮靠岸，嗡鸣的汽笛声从远处传来，似乎与宋凛的祝福遥相呼应。

我相视一笑。

缓缓抬起手在嘴边做成喇叭状，竭尽全力地向着滔滔江水叫道：“谢谢你，宋凛！”

十八岁，谢谢你。

我生日这天的故意缺席让颜丽勃然大怒，发狠把我打了一顿。

我始终不肯道歉，颜丽越发地生气，下手也越来越狠。

“干什么去了？”颜丽怒吼，”你知不知道我们一直在等你！”

我抬眸，炙热的瞳孔闪烁着泪光。

“我们……是你和你的新情人吧，从始至终，都不是我们。”

颜丽怔住，她从未想过我会讲这样的话。

她冷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个丢人现眼的货色去干什么了！”

“你看看自己长什么样，勾搭上小男生了是吧？”

“我看宋凛他也不是个好东西！”

我双手握拳，奋起身时，却被隔壁的邻居拉住了手。

邻居拉开了颜丽，把我带到了自己的房间。

“痛不痛？”

邻居看着一声不吭的我，满心疼惜地问道。

“除了脸。”我小声地回答。

身上穿着衣服，再怎么用力打也不会很痛，倒是尺子抽在脸上火辣辣地生疼。

邻居摇头叹气:“小冬啊，太倔犟不是好事。你哭几声，你妈不就心软了？”

偏偏我是犟脾气，不到黄河心不死的个性。

“妈妈她讨厌我。”

我面无表情地说出这个事实。

笑了笑，我摸着脸上破皮的部位，心灰意冷。

我摸黑进了房间，钻进冷冰冰的被窝，一动不动地躺着流眼泪。

我把头埋在被子里无声地哽咽，我在想，如果此刻生命结束，那么这个叫宋凛的少年，将是自己人生中唯一的暖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