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间,盛然之突然想起了很多事情,那些消失的,过往的,曾经历过的,那些曾经被他遗忘的。
他第一次睁开眼,四周是广袤无垠的天地,天空很远很远的地方,挂着一轮赤红的弯月,血色遍布着大地,像一朵朵盛开的花苞,被月光笼罩。
这里没有人,一个人也没有。
只不过有很多的石碑,天地的另一侧是数不清、望不尽的石碑。
他不知道自己是谁,来自于哪。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人和他说话,他迫切地想知道自己是谁。
他曾望着永远不会升起的太阳的那一方,开始自卑地唾弃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几个月后,石碑的旁边一夜之间长出了一颗不算高大,甚至有些瘦弱的栀子花树。
于是他给自己取名叫盛然之,他想让花盛开,肆无忌惮地开,想让枝叶燃烧,想要烧一把熊熊烈火将这一切燃尽。
他给自己取这个名字的寓意,实在算不上好。
后来,盛然之突然有了兴趣去看那些石碑。
第一排第一位:【周若】
第一排第二位:……
………………
第三排第四位:【萧戾】
……第三排第七位:【傅风沉】
有很多很多他不认识的名字,那是满地盛开的墓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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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有一天,这个世界突然出现了一个人,一个莫名其妙的人,那个人对他很好,会保护他,关心他。
他来的那一天,这个荒芜的世界里凭空出现了一个小镇,小镇上有很多人,会说话,也会动。
那个人说,他叫周若,是来救他的。
但一年后,那个平日和煦柔和的年轻人像发了疯似的扑向他,尖锐的指甲刺破他的皮肤,嘴里癫狂念叨着:“让我走!让我走吧!我要回去!”
那个叫周若的人走了,挖走了他的心脏,头也不回地走了。
只留下他一个人倒在血泊中,眼前是化不开的浓重血色,纯白的栀子花被染红了,很漂亮,飘落的花瓣像舞女在风中凌乱舞蹈。
之后,又有很多人来到这个地方,他本来以为在那些人消失后小镇也会消失的,但是并没有,那些人来过又离开,陆续又出现了城市、乡村、高楼拔地而起。
盛然之没有感到开心或者愉悦,反而,他很厌弃。
这个世界变得很吵,喧闹无量。
在他意识清醒的第五年,第四个人来了,他对那个人有求必应,觉得这样就不会再受到伤害了。
但他错了,那些人贪得无厌。
那个令人恶心的女人趾高气昂的抬着下巴,以命令的口吻让盛然之把心脏亲手挖出来交给她。
盛然之听过那些人类说过的有一有二没有三,但他给了人类第四次机会,他放弃了。
他把那个女人埋在刻着【白芷微】的墓碑下。
那天下了一场雨,一场很大的雨,雨点淅淅沥沥的落下,透过有些稀疏的栀子花叶砸在他的脸上,盛然之很喜欢下雨,他哭了,流了很多眼泪,他明知道的,这是在自欺欺人,他不会哭,不会感知到情绪,面无表情地等雨下了一夜。
第二天,没有彩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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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然之依稀记得,他第二次被挖出心脏的时候,他捂着空荡荡的胸口一步步走到栀子花树下,那个时候是冬天,洁白的雪飘落到盛然之细长的睫毛上,他闭着眼,睫毛被打湿了,乌黑黑的,像在哭。
那一天,栀子花树旁的墓碑又多出来一个。
那是一个无字碑。
没有名字,没有身份,没有归处。
盛然之的双手早已沾满鲜血,天空中不知何时飘来一片花瓣,很锋利,很像侄子花,但不是。
他用那片花瓣,跪在冰冷的雪地,血流了一地,颤抖着双手,一笔一画地在那个无字碑上歪歪扭扭地写上了自己的名字:【盛然之】
原来他也死了呀
从那天起,盛然之就知道自己是个怪物,是个心脏会无数次再生的怪物。
盛然之有十一个墓碑,他不怕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