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放慢脚步,走到病房门口。透过半开的门缝,她看到程阳的母亲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呼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着。几个医生护士围在床边,正在连接各种仪器。
"肺部感染加重,需要调整抗生素。"主治医生对程阳说,"可能要进ICU观察两天。"
程阳的脸色比床单还白:"医药费..."
"先治疗,其他再说。"医生拍拍他的肩膀,开始下医嘱。
祁暖站在门外,进退两难。这时程阳转身去护士站办手续,一眼看到了她:"你怎么来了?"声音里既有惊讶,又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如释重负。
"我看你那么着急..."祁暖绞着手指,"阿姨情况不好吗?"
"感染加重了。"程阳简短地说,眼睛看向护士站排起的长队,"我得去办手续。"
"我去吧!"祁暖脱口而出,"你陪阿姨,告诉我需要做什么。"
程阳犹豫了一下,似乎在权衡自尊和母亲安危哪个更重要。最终,他递给祁暖一张医保卡和住院单:"交到一楼住院处,然后...算了,我自己去。"
"告诉我啊!"祁暖抓住他的手腕,"我能帮忙!"
程阳深吸一口气:"然后去药房取这些药。"他指着单据上的一串药名,"有些需要外面药店买,医院没有。"
"没问题!"祁暖接过单据,转身就要走,又想起什么,"钱..."
"我手机转账给你。"程阳已经开始操作。
"不用!先算我借你的。"祁暖没等他反对就跑了,小皮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一串急促的声响。
一小时后,当祁暖抱着大大小小的药袋回到病房时,程母已经被转入了ICU。程阳独自坐在走廊长椅上,双手交握抵在额头,背影显得异常孤独。
"都买到了。"祁暖轻轻坐到他身边,把药袋和收据一一摆开,"医生说什么时候能见阿姨?"
程阳抬起头,眼睛里有血丝:"每天下午三点,只能进一个人。"
"哦..."祁暖不知该说什么,只好把收据递给他,"总共两千八百多。"
程阳接过收据,从钱包里拿出所有现金,又用手机转了剩下的:"谢谢。"
祁暖看着手里皱巴巴的纸币——有五十的,有二十的,甚至还有几张十块的,心里突然一阵酸涩。这些钱对她说不过是一双袜子的价格,对程阳却可能是好几天的工资。
"其实不用..."
"要还的。"程阳打断她,声音很轻但很坚定。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远处传来推车的轮子声和病人的呻吟,消毒水的气味在鼻腔里挥之不去。祁暖第一次认真思考,如果她生在程阳的家庭,会是什么样子。
"你爸爸呢?"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对不起,不该问这个。"
程阳摇摇头:"没关系。他去世了,我高一那年,工地事故。"
祁暖胸口像被重重打了一拳:"所以...你妈妈一个人..."
"嗯。"程阳盯着地面,"她有慢性肺病,不能工作太累。"他顿了顿,像是在考虑是否继续说,"医药费,学费,房租...所以我需要那些兼职。"
祁暖想起自己曾经对程阳兼职的惊讶,甚至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好奇,羞愧得无地自容。
"我去给你买点吃的吧。"她站起来,急于做些什么来弥补内心的不安。
"不用了,你回学校吧。"程阳也站起身,"已经很麻烦你了。"
"不麻烦!"祁暖的声音比自己预想的要响亮,"我...我想帮忙。"
程阳静静地看着她,目光像是能穿透她精心打扮的外表,直视内心。祁暖不自觉地捏紧了衣角,等待审判。
"好。"最终程阳说,"如果你真的想帮忙...能帮我记一下这几天的课堂笔记吗?"
祁暖眨了眨眼:"就...就这样?"
"这对我很重要。"程阳认真地说。
祁暖感到一阵莫名的失落,她本以为会是什么更有挑战性的任务。但转念一想,对程阳来说,学业确实是最重要的出路。
"没问题!"她拍拍胸脯,"包在我身上。"
程阳嘴角微微上扬:"谢谢。"
这个笑容让祁暖心头一暖,突然有了勇气:"那个...我放学后能来医院陪你吗?就...顺便给你带笔记。"
程阳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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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三天,祁暖成了医院的常客。每天放学,她都带着两份笔记——一份工整详细的是程阳要的,另一份乱七八糟的是她自己的。程阳总是认真地检查,指出她理解错误的地方,然后在ICU探视时间独自进去看望母亲。
祁暖则坐在走廊长椅上,一边写作业一边等待。医院的消毒水味渐渐不再刺鼻,护士们也都认识了这个每天来陪"小程"的漂亮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