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瞎子怀里抱着逐渐冰冷下去的少年,没有开口说话,也没有再抬头去看祢尔两人。只凝视着凉生青白的侧脸,藏在墨镜下的眼中神情不明,令人无法看破他的心情。
可祢尔知道,男人此时的心情,肯定是非常糟糕的。
她自己也好不到哪去,几乎在凉生断气的那一瞬间,祢尔就觉得自己仿佛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抽走了浑身的力气。她腿一软,险些栽倒在地,好在身后的“风凉生”扶了她一把,这才勉强支撑住了她的身体。
大脑的翁鸣过后,是铺天盖地的迷惘,祢尔想不明白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随后一个念头,凭空插入了她的脑子里。凉生的死亡,意味着一世的终结,往往在他死去的那一刻,自己就会回到少年13岁的时候。可现如今,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为什么她还在这里?
祢尔面带疑惑地看着死去的少年,她思考了一会儿,有些迟疑地看向了身后的“风凉生”。
正在这时,一直保持半跪姿势的黑瞎子,终于站了起来。他仍旧抱着凉生的尸体,却转了个身,面对两人走来。
祢尔立刻便警觉起来,她
前移一步,将“风凉生”挡在自己的身后。
黑瞎子行了,别挡了,黑爷我不杀他了。
毕竟小祖宗都那么说了,他还能怎么办呢?黑瞎子这么想着,脸上再次挂上了标准的微笑,他看上去已经调节好了自己的情绪,又变得与往常没什么两样了。
可祢尔却觉得,男人的状态有些古怪,勉强算是女人的第六感吧。
梁凉(祢尔)……你这是,知道他这么做的意图了?
祢尔狐疑地反问他。
黑瞎子却耸耸肩,语气随意地说道:
黑瞎子我哪敢揣度他啊。
又叹了口气,阴阳怪气地感慨:
黑瞎子唉呀,没想到啊,瞎子我活到这把年纪,居然还会有人在我面前倚老卖老。
这种打着为你好的旗帜,擅自替别人做主的行为,黑瞎子还真没想过有一天能轮到自己身上。他这么想着,笑容逐渐危险起来。
就像凉生很了解他一样,凭借着自己对凉生的了解,以及凉生临死前的举动和话语来推断,其实黑瞎子心里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黑瞎子于是率先走到祭坛上,头也不回地对“风凉生”说道:
黑瞎子你,抓紧时间,赶紧把这个诅咒给解了,黑爷我没有那么多的时间陪你在这耗。
他边说边让少年稳稳地靠在了祭坛边的一根石柱上,几缕发丝凌乱地垂在少年的眼前,被黑瞎子一一勾起捋平。做完这些以后,男人才直起了腰,看向了祭坛中央的火种。
黑瞎子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火种的方向,道:
黑瞎子然后我们再解决这个。
见此,“风凉生”回答道:
纯爱凉生就算你这么说,我根本就不知道解除诅咒的办法,想快也快不起来啊。
黑瞎子那可不归我管
黑瞎子笑着道:
黑瞎子这是你自己的事,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这就是在拿“风凉生”当出气筒了。
很显然“风凉生”自己也清楚这一点,可介于他现在是理亏的那一方,“风凉生”便没有反驳黑瞎子。他反复思考着在来这里的路上,祢尔与他说过的那些猜测,心里隐约对这个事情有了几分眉目。
症结还是出在这些幼童残尸上,阿止在实施诅咒之前,就是已经死了的状态。由此可见,这个诅咒不该如此强大而长久,而它之所以维系千年,最大的助力不是别的,正是这群无辜枉死的冤魂。
从理论上来讲,只要可以度化这群冤魂,让他们心甘情愿地走向往生,才是解除诅咒的唯一办法。
关键问题就是,“风凉生”并不是法师,也不是佛祖,压根就不懂得如何度化冤魂。
也许,像母亲曾讲过的话本中一样,只要心愿了了,冤魂便会自然度化。那他们的心愿是什么呢?如果是带村子里那群人陪葬的话,这么大工程的事情他可做不来。
想想就觉得头疼,“风凉生”看看一动不动的残尸们,又看看火种,提议道:
纯爱凉生要不我们换一下顺序,还是先从火种开始解决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听出了他对火种的不良企图,原本已经僵立在那的幼童残尸们,忽然就像是电池通了电,再次变得活跃起来。
他们一个个扭着180度的脖子,扭曲而怪异地用那一双双没有瞳孔的眼睛,齐刷刷地向几人行注目礼。
“风凉生”顿时僵在了那里,他没再说话,屏息凝视着那一群黑压压的残尸。
半晌,第一个残尸动了,他颤巍巍地抬高了双臂,摇摇晃晃地向“风凉生”的方向走去。随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一时间,尸群如同找到了方向的绵羊,一个接一个地跟在“头羊”的后面,向“风凉生”所在的位置围了过去。可没待接近,就被祢尔眼疾手快地拍飞了出去。
谁都没想到的是,那摔倒在地的残尸,却不再是先前那般没有痛感的行尸走肉。
当第一个残尸摔倒在地时,他猛地爆发出了一阵响亮的啼哭声。那声音很滞涩,听得出是因为声带腐化的原因,却凄厉非常,像极了一个摔痛的孩子,在用哭声表达他的委屈。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他的影响,之后砸在地上的残尸们都接二连三地仰头啼哭着。他们那早已干涸的眼睛,当然不可能有眼泪流出来,哭声却很容易引发人的共情。
一时之间,整座古城的上空,都回荡着孩童凄厉的哭声。
祢尔被这突如其来的发展惊到了,她不明所以地看着边啼哭边继续爬起来向这边来的残尸们,手下没留情面地再次将他们击飞了出去,这就引发了更强烈的哭声。
梁凉(祢尔)怎么回事?他们抽什么风呢?
祢尔的眼中满是茫然。
而不远处的黑瞎子却只是笑着看着,一副作壁上观,完全没准备插手的样子。
只有祢尔身后的“风凉生”看上去若有所思,他正皱着眉观察着,耳边却忽然传来了一阵不那么明显的声音:
那声音唤道:
“来…………过来………”
“………到这边来…………”
“陪…………我们玩……”
纯爱凉生等一下
“风凉生”忽然间灵光一闪,开口叫停了祢尔,他边盯着尸群,边抬手示意道:
纯爱凉生祢尔,你先到旁边去,别靠过来。
梁凉(祢尔)什么?
祢尔惊疑不定地反问。
纯爱凉生先别问,听我的,往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