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活下去”

转眼两年过去，羽之的大家都把安灵看得很重要很重要，不是以前还在组织时那样因她的利用价值而重视她，而是因为她是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而重视她。一切真的再慢慢变好。

唐晓翼也对安灵很好，甚至比希燕都好，羽之的其他人都看得出来，连只和安灵见过一次的唐奶奶和温莎也看得出来，那不是友情。但安灵在感情方面似乎过于迟钝，唐晓翼也将这份感情压在心底很久了。

可只有安灵明白，她不是迟钝，也不是对唐晓翼无感，只是她心知肚明，因药物作用，她的记忆已经开始消失。有时候，她甚至记不起自己是谁，而这几天，她连队友的外貌都记不清了……

她明白，最多两天，她就又会变回那个“M.P79”了。

可她不愿意，甚至很害怕。

她怕失忆后又变成那个冷血怪物，怕失忆后伤害自己最重要的人，更怕隐瞒了这么久的事被发现后，队友们会伤心。

或许她真该找个地方，静静地，不打扰任何人地死掉，就像现在这样，不发出声音，把所有事情都忘得一干二净。

就在安灵胡思乱想的时候，一双手拍了拍她的肩，“想什么呢安白痴？”

转头一看，是那双琥珀色的眼睛。

“都快十二点了，还不睡觉啊？如果明天做任务的时候打瞌睡导致遇险，我可不救你啊。”

任务？哦想起来了，明天要去一座大厦调查最近搞得人心惶惶的“黑羽事件”。

或许是真困了，安灵想着想着，眼皮愈发沉重，终于两眼一闭，睡着了。

“……说睡就睡啊？”唐晓翼无奈地摇了摇头，最近安灵真是越来越奇怪了，话也变少了，有时候喊她名字就跟没听见似的，还得他人提醒才能做出回应。

希望在他们离去之前，她能真正为自己而活吧。唐晓翼心情复杂的想，虽然白化病也挺罕见的，可她也是羽之中唯一一个不会因病去世的人啊。

夜深了，唐晓翼只好一把抱起熟睡的安灵，朝营地走去。

啧，这家伙以前是过得多苦，抱手上跟片羽毛似的轻得要命，胳膊腿也特别细，个子也矮到仅次于飞飞了，啧……

但愿明天还能平安归来吧。唐晓翼在心中默念，抱着安灵的手也愈发用力。

一夜过后，黎明破晓。

在收拾东西的时候，希燕神神秘秘的拿出一个盒子，对安灵招招手，其他人也带着神秘的笑容看着这一幕，像在等待着什么。

“来来来灵儿，燕子姐送你个东西。”希燕一脸得意的打开盒子，从里面取出一条十字架造型的铜链给安灵带上，“噔噔！喜欢嘛？今天是你来到羽之两周年的日子哦！就当你的生日了吧！”

生日？安灵愣愣的想。对哦，在加入羽之前，她好像从未有过生日欸！加入羽之后，加上这次，她已经过完两次生日了，上次过生日，大家送她的是一个白色蝴蝶结，现在还带着，虽然燕子姐希望她留长发，可是到现在，她的头发还是没有留很长……

等到药效完全发作后，这些事都会被忘掉吧……

“谢谢……”

“时间不早了，快出发吧！”少年的声音响起，明朗，清脆，可她却迟迟想不起这是谁的声音。看来，药效完全发作的日子比她预想得来得更早……

到达目的地已经是下午了，安灵的心情也愈发沉重，她明白，马上自己就会变回那个“M.P79”了。

“大家小心点，这里可是敌人的驻扎地之一！”唐晓翼提醒道。突然，旁边冷不凛丁地射出一支箭，还好安灵反应快及时推开唐晓翼，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安灵神色一凛，飞快避开向她射来的子弹和箭，并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拆除了周围的机关，看得身后几人目瞪口呆。

可她明白，有一个绝不该出现的人，来了。

“啪啪啪！”

一阵诡异的鼓掌声传来，一个年轻女人面带微笑的走来，魅惑的声音响起：“啧啧啧，真是一群聪明的小孩子啊。”

尽管药效已经快完全发作，但安灵依旧记得很清楚，她就是她的养母，以前的上司，黑羽组织的头目——燕柯月。

由于药剂特性，安灵现在只对以前在黑羽组织的事情有明确记忆了——通过药物作用创造出完美的“任务机器”，真是狡猾啊……

“我呢，最喜欢小孩子啦，特别是如此聪慧厉害的小孩子啦，所以我现在给你们两个选择——加入黑羽，或是……”燕柯月笑了笑，“去死。”

“你休想！你这种杀人如麻的家伙，处在的组织的人能好到哪去？！”伊戈尔的声音响起。

“哦，是吗？”燕柯月笑容更甚，有意所指地看向安灵，“可如果我说，你们当中有一个人，以前就是我们组织的呢？”

“对吧？M.P79？哦不，我现在应该称呼你为……安灵？”

“安灵？！”其他人面面相觑，安灵却一直保持沉默，面对这个恶魔，她能做的也只有沉默了。

“既然你们不愿加入，那么……”燕柯月嘴角勾起一个诡异的笑容，面向安灵，“你知道该怎么做吧？79？”

“……”又一阵诡异的沉默，安灵掏出腰间那把藏了两年的枪，黑洞般的枪口对准燕柯月，语气虽平静至极，却又带了一分威胁，“休想。”

“哎呀呀，我明明记得你以前挺听话的……”燕柯月失望地摇头，下一刻，便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既然如此，那就去死吧。”

一瞬间，几个持枪的黑衣人把羽之包围起来，并用枪口对准他们，安灵也不顾其他人在场了，直接几枪解决。她瞥了一眼大门，还是开着的，门外也没人把守，“队长，你先带他们走。”

“那你……”“殿后。”

“啧啧啧，真是感人肺腑之言啊，不过可惜，你们恐怕逃不掉喽～”燕柯月笑着，按下了一个按键，一瞬间，地动山摇，“既然不肯归顺，那就葬身于废墟之下吧。”

周围环境已经开始崩塌，其他人本想留下帮忙，却被安灵坚毅的目光劝退。她必须，要保证羽之平安无事，哪怕要献出自己这条满是罪恶的性命！

其他人只好狠下心，跑向安灵为他们打通的大门，唐晓翼不时担忧地回头看去，可看到的只有安灵独自一人对抗那群恶魔，以及在大厦崩塌的前几秒，一颗子弹直直地射向安灵的胸口……

“安灵！”

或许是听到队友的呼唤，安灵在最后一秒转过身，嘴角还带着血，苍白的脸上浮起以前极为少见的温柔而释然的笑，以及她对他们做出的口型——

“好好活下去。”

等一下，她刚才……是在和谁说话来着？

“嘭！”

大厦崩塌了，血色的黄昏照在废墟上，像一座金镀的墓碑。

“安灵……”唐晓翼头一次在队友面前露出呆滞的表情。她死了，羽之中唯一可以活下去的人死了，大厦塌得那么彻底，恐怕连她的尸骨都找不到……

在黄昏照耀下的土地上，只有四个无声留泪的少年。

——

“79，好久不见。”燕柯月笑眯眯的看着刚醒来的少女，仿佛刚才的事不过是一场梦。

她好像梦到几个人一匹狼，还有好多事，可她都记不起来了。

“头发有点长了，我帮你剪掉吧。”燕柯月刚准备拿剪刀，就被安灵拒绝，“不用了，以后的任务中没准有用。”

但她明白，她不是为了任务留长发，只是她好像记得，有个人经常和她说，“长发肯定很好看。”；或者说，她留长发确实有用，只是……她是为了让什么人认出她，而不是让什么人忽视她。

窗外，一只乌鸦飞过，未曾在天空中留下飞翔的痕迹，只留下一声粗哑的哀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