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空平台无声地消散,寂明的双足踏上了草方块。青草的触感真实,带着微湿的凉意。然而,空气中弥漫的却不只是泥土与花香,更有一股尖锐的、如同硝烟与甜腻糖果混合的怪异气味。
他环顾四周。远处的橡木林里,隐约可见几只骷髅在……跳着蹩脚的踢踏舞,骨节碰撞发出喀啦喀啦的噪音。更远处,一只苦力怕正对着太阳静静矗立,绿色的身体微微膨胀收缩,仿佛在进行某种神秘的仪式。
果然,如同Dinnerbone隐约透露和严莫宇曾零星提及的那样,这个世界,不太正常。
寂明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蔚蓝的眼眸像两片凝固的冰湖。他选定了一个有杂乱声响传来的方向,迈步走去。
步行不到二十分钟,一片村庄的轮廓显现。但眼前的景象,足以让任何理智尚存的人瞠目结舌。
村庄的围墙完好,甚至被涂上了各种鲜艳到刺眼的颜色。但村庄内部却是一片混乱的“庆典”。几只穿着滑稽小丑服饰的僵尸,正动作僵硬地追逐着几个发出尖笑(而非恐惧尖叫)的村民。一个村民甚至主动凑上去,让僵尸抓住自己的手臂,然后和僵尸一起跳起了怪异的华尔兹。
中央的空地上,一个女巫正站在一个临时搭建的台子上,将她坩埚里冒着七彩泡泡的药剂分发给排队的村民。喝下药水的村民,有的开始疯狂地挖掘脚下的草方块,有的则头下脚上地倒立行走,发出意义不明的呓语。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村庄广场中央,一个由各种杂物堆砌起的“王座”。王座上,坐着一个身材异常高大、穿着镶金边铠甲的僵尸。他头上戴着一个歪斜的王冠,手里挥舞着一根胡萝卜(权杖?),正用沙哑的嗓音发表着慷慨激昂的“演讲”,内容支离破碎,夹杂着对“圆月”、“会飞的鲑鱼”以及“终极答案”的狂热崇拜。下方,一群村民和几只骷髅正狂热地挥舞着土豆和弓箭,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
这是一场疯狂的嘉年华,秩序与混乱的界限在这里模糊不清。
寂明站在村庄入口,白色的长发在微风中轻轻飘动,与这片癫狂的景象格格不入。他冷静地观察着,分析着这些生物的行为模式、互动逻辑,试图理解这疯狂背后的“规则”。
他的出现,很快引起了注意。
王座上的僵尸王停止了演讲,浑浊的眼睛盯住了寂明,尤其是他那头显眼的白色长发。“啊!一位新来的……观众!还是……祭品?”他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
瞬间,几乎所有“狂欢”中的生物——村民、僵尸、骷髅,甚至那只台子上的女巫,都停下了动作,齐刷刷地转过头,成百上千道目光聚焦在寂明身上。目光中充满了纯粹的好奇、不加掩饰的恶意,以及一种看待新奇玩具般的兴奋。
“白色的头发!”
“是新的品种吗?”
“抓住他!国王需要新的弄臣!”
“他的眼睛像蓝宝石!挖出来!”
混乱的呼喊声响起,带着孩童般的天真与残忍。几只穿着小丑服的僵尸率先蹒跚着冲了过来,动作看似笨拙,速度却不满。
寂明眉头微蹙。沟通显然无效,撤离是唯一理性的选择。他身形向后急退,同时目光锐利地扫过地面,寻找任何可利用的物品。
没有武器,只有散落一地的各种怪异杂物:一个还在蠕动的紫色浆果,一顶破旧的高礼帽,一根……燃烧着的木棍?
就在僵尸即将扑到的瞬间,寂明做出了选择。他侧身避开第一只僵尸的扑击,脚尖精准地挑起那根燃烧的木棍,握在手中。火焰灼烧着他的掌心,带来刺痛,但他眉头都没动一下。
他没有攻击,而是将燃烧的木棍猛地掷向旁边一座由干草块堆砌起来的、装饰着彩色羊毛的“景观雕塑”。
干燥的草块遇火即燃,火焰迅速蔓延,浓烟滚滚而起!
这突如其来的火势瞬间打破了“嘉年华”的氛围。
“火!是火焰!”
“我的王冠怕火!”僵尸王惊慌失措地从王座上跳了起来。
“美丽的火焰!跳舞!快围着火焰跳舞!”有村民兴奋地大叫。
“我的药剂!我的七彩泡泡!”女巫尖叫着试图用浑浊的药水去灭火,反而引发了一连串小爆炸。
寂明利用这制造的混乱,如同一条滑溜的鱼,在尖叫、狂笑和爆炸声中穿梭,迅速脱离了村庄范围,隐入不远处的橡木林中。
他靠在一棵橡树后,摊开手掌,掌心被火焰灼烧出一片红痕,隐隐作痛。他低头看了看,眼神依旧平静。
这个世界的“癫”超出了预期。这里的危险并非源于单纯的嗜杀,而是根植于一种彻底混乱、无法以常理度量的逻辑。生存下去,需要重新定义“正常”的边界。
他撕下布条,简单地包扎了手掌。林中不远处,传来一个村民对着蘑菇认真辩论的声音,以及一只末影人正在辛勤地……将地上的草方块和土方块互换位置。
寂明抬起眼,望向林木缝隙间那片混乱的村庄,蔚蓝的眼底深处,那丝冰冷的兴味再次浮现。
虽然疯狂,但似乎……并不无聊。
严莫宇,这就是你想让我看到的风景吗?在这片癫狂的土壤上,所谓的“因果”,又会开出怎样奇异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