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鸩酒同心
庆功宴的铜漏滴答作响,薛菀望着案几上鎏金酒樽里的葡萄酒,突然想起三年前燕临在战场上用头盔接雨水给她解渴的模样。殿外飘着初雪,她穿着皇帝亲赐的孔雀纹锦袍,袖口金线绣的并蒂莲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燕世子与薛姑娘大破敌军,实乃我朝柱石。"皇帝的声音从九旒冕旒后传来,玉如意轻轻敲在青铜冰鉴上,"朕特赐西域葡萄酒,以彰功勋。"
薛菀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她看见皇帝身边的宦官端着托盘走来,银壶嘴泛着诡异的蓝光——那是她昨夜在御膳房见过的鹤顶红。燕临的玄铁剑突然"铮"地出鞘三寸,惊得满殿文武倒吸冷气。
"燕世子这是何意?"皇帝的语气陡然转冷,丹凤眼眯成危险的弧度。薛菀看见他藏在龙袍下的左手在发抖,那是三年前她替燕临挡下毒箭时,他也有的颤抖。
燕临突然起身,玄铁剑横在薛菀身前。他的琥珀色瞳孔映着殿外的雪,声音却比雪更冷:"陛下若要杀阿鸢,先杀臣。"
满殿哗然。薛菀望着燕临挺直的脊背,突然想起他总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可此刻他的剑尖却在为她颤抖。她的指尖抚过腰间玉佩,那是燕临出征前送的定情信物,玉坠上还留着他的体温。
"燕临,你可知她是谁?"皇帝突然尖笑起来,从龙椅上抓起一份血书甩在地上,"她根本不是燕敏的女儿!薛远那个老贼,早在十六年前就调换了婴孩!"
薛菀的瞳孔骤然收缩。她望着地上浸透的血书,突然想起薛远在冰窟里癫狂的笑声:"你流着薛家的血,从一开始就注定要与燕临相爱相杀。"
"阿鸢..."燕临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迟疑。他转头看向薛菀,玄铁剑在掌心留下深深的血痕。薛菀望着他眼中的挣扎,突然想起他们在桃花林练剑时,他总说"我的剑永远保护你"。
"陛下说得对。"薛菀突然轻笑出声,笑声像碎冰坠入深潭,"我是叛臣之女,本就该死。"她端起毒酒,看见杯底沉淀的鹤顶红结晶,"但燕临无罪,求陛下放过他。"
"阿鸢!"燕临的玄铁剑"当啷"落地。他扑过来夺酒杯的瞬间,薛菀已仰头饮下半盏。苦涩的毒酒顺着喉管灼烧,她看见燕临眼中的惊恐,突然想起他说过"你的眼泪比毒药更让我难受"。
"你疯了!"燕临的嘶吼惊飞了殿角的鹦鹉。他夺过酒杯一饮而尽,血顺着嘴角滑落,在御赐的锦袍上绽开朵朵红梅。薛菀望着他染血的衣襟,突然想起他们在冰窟里互相取暖时,他也是这样用体温融化她睫毛上的霜。
"要死,我们一起死。"燕临将空酒杯砸在地上,碎片划破掌心。他的指尖抚过薛菀后颈的月牙疤痕,"阿鸢,还记得我们在桃花林的约定吗?"
薛菀的泪水混着毒血滑落,在金樽里激起涟漪。她突然想起那个暮春的午后,燕临在桃树下说:"阿鸢,等打完仗,我们就去江南种莲花,永远不分开。"
"燕世子!"皇帝的怒吼被薛菀的笑声淹没。她望着燕临逐渐涣散的瞳孔,突然将他拉入怀中,用染血的嘴唇堵住他的呜咽。这是他们的初吻,带着鹤顶红的苦涩,却比任何时候都甜蜜。
"阿鸢..."燕临的声音越来越轻,他的手掌在她腰间越收越紧,像是要把她揉进骨血。薛菀的视线开始模糊,却仍看见殿外飘落的雪花,突然想起他们第一次相遇也是在下雪天。
"燕世子!薛姑娘!"谢危的呼喊从殿外传来。他抱着药箱冲进来时,只见薛菀抱着燕临倒在血泊中,两人的手指还紧紧交缠。血浸透了地上的婚书,将"永结同心"四个字染成了黑色。
薛菀的意识逐渐消散,却听见燕临最后的呢喃:"阿鸢,别怕...我在忘川等你..."她的嘴角扬起释然的笑,在失去知觉前,终于看清了他眼尾的泪痣——那是为她而生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