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走到窗前,手指拂过那架老旧的谱架,木质表面光滑微凉,不知被摩挲过多少遍。窗外,雨丝斜织,将庭院的轮廓晕染得模糊不清。
门外走廊传来极轻微的脚步声,并非朝着她的方向,而是向着隔壁。钥匙插入锁孔的细微声响,门开合的一丝气流——然后,一切重归沉寂。
她的小叔。
马嘉祺,就在那一墙之隔的禁地里。
几分钟后,脚步声去而复返,这次停在了她的门外。两声克制而清晰的敲门声。
但愿拉开房门。
马嘉祺仍穿着那身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只是脱去了外套,露出里面的白衬衫,领口松开一颗纽扣。
他手里端着一个白瓷杯,热气袅袅,散发出淡淡的姜和蜂蜜的甜香,与这冷硬环境格格不入。
马嘉祺。“喝了。”
他将杯子递过来,语气没有任何起伏,不像关怀,倒像一道程序指令。
马嘉祺。“浴室在左边,衣柜里有衣服。”
他的目光在她仍滴着水的发梢上短暂停留,那审视的意味让她不由自主地接过了杯子。温热的触感从掌心蔓延开,驱散了些许寒意。
但愿。“谢谢…小叔。”
这个称呼出口有些艰涩。
马嘉祺几不可见地颔首,似乎并不在意她如何称呼。
马嘉祺。“这里不比外面。”
他道,声音平稳如叙述某项条例。
马嘉祺。“安静,也安全。需要什么,可以用内线电话按0。其他时候,自己安排。”
他没有询问她是否害怕,是否难过,仿佛那些情绪与此刻的安置无关紧要。
马嘉祺。“我偶尔会练琴。声音若吵到你,可以告诉我。”
他说得轻描淡写,眼神里没有任何可供解读的情绪。只有一片沉静的深黑,仿佛那只是无关紧要的背景音。
但愿。“不会。”
但愿垂下眼,盯着杯中晃动的琥珀色液体。
他像是完成了一项交接程序,转身欲走,却又在离开前停下,侧过头补充了一句,声音低沉。
马嘉祺。“记住我的话。”
没事不要进来。
那扇门后,是他的绝对领域。
他离开得悄无声息。但愿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慢慢喝光了那杯姜茶。甜辣的味道一路暖进胃里,却驱不散心头那团迷雾。
她走到衣柜前打开,里面果然整整齐齐挂满了当季的衣物,尺寸恰好,风格是她这个年纪会穿的,标签簇新,却散发着一股与被褥一致的、干净却陌生的气息。
仿佛她只是一个即将入住于此的、早已被精确测量好的客人。
浴室里的洗漱用品一应俱全,同样是未拆封的新品。
一切都无可指摘,一切都透着一种被严密控制下的、冰冷的周到。
夜深时,雨终于停了。
只剩屋檐残留的水滴偶尔敲打窗沿,发出单调而清晰的嗒、嗒声。
但愿躺在过于柔软的大床上,毫无睡意。月光透过云隙,微弱地洒进房间,在地板上投下窗框模糊的影子。
万籁俱寂中,隔壁忽然传来极轻微的一声响动,像是琴盖被轻轻合上。
随即,是一段旋律。
每一个音符都像是沉入水底的石头,带着无法言说的忧郁和某种近乎虔诚的孤寂,穿透墙壁,清晰地叩击在她的耳膜上。
他就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