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但愿屏住呼吸,静静听着。那旋律并不试图倾诉什么,它只是存在着,如同这栋建筑本身,复杂、神秘,且拒人千里。
曲终之后,是长久的寂静。
这种寂静,比喧哗更让人心神不宁。
但愿在黑暗中睁着眼,直到天际泛白。
她想起父母家中总是暖黄的灯光和略显拥挤的温馨,书架上的书总是堆得摇摇欲坠,母亲会唠叨父亲又把实验报告带回了家。
那些鲜活的、带着毛边的热闹,被生生掐断,替换成眼下这冰冷、精确、一丝不苟的灰色空间。
而这一切的掌控者,是那个名为马嘉祺的男人。
她的小叔。
一个疏离、寡言、仿佛周身笼罩着迷雾的长辈。
清晨第一缕微光爬上窗台,她洗漱完毕,推开房门。走廊空旷寂静,脚下的地毯吸走了所有脚步声。
循着记忆中的路线,她慢慢走向餐厅的位置。经过琴房门口时,她下意识地停顿了一下。门紧闭着,和昨夜别无二致,像从未有人进入过。
餐厅是冷色调的极简风格,长条餐桌光可鉴人,只有尽头摆着一副餐具。
一位穿着素净的中年女人正安静地布餐,见到她,微微点头示意,并未多言,只是无声地为她添上一份早餐:简单的牛奶、煎蛋、吐司,营养均衡,却毫无烟火气。
她独自吃完这顿安静的早餐。整个过程,马嘉祺没有出现。
饭后,她尝试着在这栋不小的建筑里稍稍探索。大部分房门都紧闭着,需要权限才能开启。
开放的区域除了起居室和餐厅,只有一个放着几排书架的小型图书室,书架上多是些她看不太懂的外文专业书籍和乐谱集。空气里始终弥漫着那种淡淡的清洁感和微弱的臭氧味。
直到下午,她才再次见到马嘉祺。
他从前门进来,似乎刚从外面回来,身上带着室外清冽的空气。
他换了身衣服,依旧是深色系,剪裁精良,衬得人身姿挺拔。他看到坐在图书室窗边发呆的但愿,脚步微顿,走了过来。
马嘉祺。“还习惯吗?”
他问,语气平淡得像在询问一件物品的摆放是否合适。
但愿点了点头:
但愿。“习惯。”
马嘉祺。“有什么需要的,可以告诉林姨。”
他指的是那位沉默的保姆。
马嘉祺。“或者用内线电话找我。”
但愿。“知道了,谢谢小叔。”
对话干涩地终止。
马嘉祺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那目光里没有温度,更像是一种冷静的评估。随即,他微微颔首,转身便朝着走廊深处走去,方向似乎是他的琴房。
他没有多余的寒暄,没有试图扮演一个亲切的长辈,甚至没有流露出丝毫对一位新来孤女的好奇心或关怀。
他的存在本身,就像这栋建筑,稳定、精确、缺乏不必要的情绪和温度。
但愿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转角,心里那点因陌生环境而起的忐忑,渐渐被一种更清晰的认识取代:在这里,她需要学习的或许不是如何被关爱,而是如何与这种巨大的、冰冷的寂静共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