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午后,阳光透过高大的玻璃窗,在冷灰色的地毯上投下斜长的、过于规整的光斑。
但愿坐在图书室靠窗的软椅里,膝上摊着一本厚厚的《和声学理论》,目光却游离在窗外被阳光照得有些晃眼的庭院。
脚步声自身后响起,不紧不慢,是马嘉祺。
她下意识地坐直了些,指尖无意识地抠着书页的边缘。他没有走向书架,而是停在了她身旁不远处的一张宽大橡木书桌前。
桌上除了一盏极简的台灯,空无一物。
他手里拿着一份看起来像是乐谱的手稿纸,纸张微黄,边缘有些卷曲,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音符和一些细小的、她看不清的批注。
他并未看她,只是将那份手稿在桌面上轻轻磕齐,然后从西装内袋里取出一支极旧的、暗金色的钢笔。
他俯身,就着那桌面,在乐谱的空白处开始书写。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极细微的沙沙声,稳定而专注。
阳光落在他低垂的眼睫上,投下小片阴影,让他平日过于冷硬的侧脸轮廓显得柔和了些许。
但愿屏住呼吸,看着。
这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显露出如如此沉浸而私密的状态。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发号施令的“小叔”,更像一个纯粹的、专注于创造的艺术家?
她看不清他写的是什么,只看到他修长的手指稳握着钢笔,时而流畅地书写,时而停顿,指尖在某个音符上轻轻敲击,仿佛在无声地衡量节奏。
那专注的神情,近乎虔诚。
空气里只有笔尖的沙沙声,和窗外遥远的风声。
忽然,他写下一个和弦标记后,动作停住了。眉头几不可见地蹙起,盯着那处看了几秒,随即,他用笔尖在那个标记上果断地划了一道斜线。
动作干脆利落,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否定。
然后,他直起身,似乎轻轻吁了口气,像是解决了一个难题,又像是否定了某个不够完美的可能。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她这边,恰好捕捉到她未来得及收回的、带着探究的视线。
四目相对。
但愿的心猛地一跳,像是偷窥被当场抓住,脸颊瞬间有些发烫。她慌忙垂下眼,盯着膝上的《和声学理论》,手指收紧。
马嘉祺并没有立刻出声。
空气中那片刻的静谧几乎令人难捱。
几秒后,他低沉的声音响起,听不出喜怒:
马嘉祺。“有什么问题?”
但愿抬起头,撞入他平静的眼底。那里没有责备,没有被打扰的不悦,只是一片深沉的静水,反而让她更加无措。
但愿。“没有。”
她声音有些发干,下意识地找话。
但愿。“只是看到您在写谱子。”
马嘉祺的视线在她膝上的书扫过,又落回她脸上。
马嘉祺。“理论是骨架,”
他淡淡道,用那只暗金色的钢笔轻轻点了点他刚刚修改过的手稿。
马嘉祺。“但血肉,需要自己生长。”
他的话依旧简洁,却似乎比以往多了一丝可以称之为“解释”的意味。
但愿。“您刚才划掉的是什么?”
但愿鼓起勇气,轻声问。她想起他方才那果断的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