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马嘉祺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指尖的动作停顿下来。他没有立刻收起那本笔记或那枚花瓣,只是抬起眼,目光沉静地看向她。
那眼神里没有被打扰的不悦,也没有秘密被窥见的慌乱,只有一种深沉的、几乎能将人吸入的平静。
马嘉祺。“找到了?”
他问,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起伏。
但愿不确定他问的是她手里的唱片,还是她看到的别的什么。她捏紧了唱片封套的边缘,点了点头。
马嘉祺。“出去的时候带上门。”
他收回目光,不再看她,仿佛她的存在已经不再重要。
但愿拿着那张沉重的唱片,几乎是屏着呼吸退出了琴房。
当她轻轻合上门板时,最后映入眼帘的,是马嘉祺依旧倚在柜边的侧影,他微微低着头,目光似乎落在了那本旧笔记和那枚干枯的花瓣上,手指极轻地、几乎称得上是温柔地,拂过了那页泛黄的纸。
门彻底合拢。
但愿站在门外,手心里渗出细微的汗。唱片封套冰冷的边缘硌着她的皮肤。
她终于确定。
那朵花,那本笔记,还有这间琴房,以及他反复弹奏的b小调。
这一切,都与一个她尚未知晓的、深埋于冰层之下的故事有关。
而他今日这罕见的、短暂的开放,或许并非接纳,而是另一种更为复杂的、她尚未能理解的试探或标记。
那本旧笔记和那枚干枯花瓣的影像,在但愿脑中盘旋了几日。马嘉祺却恢复了常态,甚至比以往更显疏离。
琴房的门再度紧闭,连深夜的琴声都变得稀薄,偶尔传来几个零落的和弦,也很快湮灭,像是被什么无形之物迅速掐断。
一种难以言喻的紧绷感,开始在建筑内部无声地弥漫。林姨的动作愈发轻悄,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谨慎。
连窗外照射进来的阳光,都仿佛比平日更苍白了几分。
但愿感到自己仿佛被困在一个逐渐收缩的透明罩子里,能看见外界,却无法触及,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她试图埋首书堆,那些乐理符号却跳跃着,无法组成有意义的旋律。
第三日黄昏,天色阴沉得厉害,云层低压,似乎酝酿着一场迟来的暴雨。空气粘稠而沉闷。
晚餐时分,马嘉祺没有出现。林姨布好菜,低声道:“先生吩咐,您先用。”
但愿独自坐在长桌尽头,食不知味。餐盘旁放着的银质刀叉冰冷地反射着顶灯的光,刺得人眼睛发涩。
就在她勉强吃下最后一口食物时,一阵压抑的、瓷器碎裂的尖锐声响,猛地从走廊深处的琴房方向传来。
紧接着,是一段混乱的、沉重的撞击声,像是有什么重物倒下,又像是被人狠狠掼在墙上。
但愿惊得站起身,心脏骤然缩紧。
林姨脸色微变,立刻从厨房方向快步走来,对她极轻却急切地摇了摇头,眼神里带着明确的阻止和恳求。
可是,又一声更为清晰的、几乎带着暴烈意味的琴声炸响。
那不是演奏,是纯粹的发泄,是十指狠狠砸在琴键上发出的混沌噪音,沉重得让人心惊肉跳。
所有平日里精心维持的冷静、秩序、距离感,在这一连串失控的声响里,被彻底撕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