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天河倾塌，砸在青石板路上溅起半尺高的水花，天地间白茫茫一片，连街角的灯笼都只剩一团朦胧的光晕
小月儿赤着的双脚早已磨出血泡，混着泥水在石板上留下歪歪扭扭的红痕，可她顾不上疼，单薄的蓝布衫被雨水泡得透湿，贴在身上像层冰壳，每跑一步都能听见布料摩擦皮肤的涩响
"砰砰砰"——她攥着拳头猛砸药铺门板，指节撞得通红发肿
第三家药铺的门板后传来窸窣响动，她忙把冻得发紫的嘴唇凑到门缝边，声音抖得像风中残烛：
小月儿"大夫，我娘咳得直吐血，求您......"
"去去去！"门板猛地拉开条缝，掌柜的三角眼在灯笼下闪着冷光，"前儿个城西张大娘也是这病，没五两银子谁肯出诊？你这丫头片子拿什么付？"
话音未落，门板"哐当"撞上她的额头，眼前顿时金星乱冒。
她跌坐在水洼里，后脑勺磕在台阶上嗡鸣作响。雨点儿砸在脸上生疼，可她摸了摸额头的肿块，爬起来又往前跑
怀里揣着的半块干硬窝头早被雨水泡成了糊糊，那是娘今早硬塞给她的，此刻倒成了唯一的念想——娘还等着她回去呢。
跑到第五家药铺时，她的喉咙已经发不出完整的音节，只能发出"嗬嗬"的气音
伙计举着灯笼出来泼水，冷不丁看见门口蜷着个浑身湿透的小身影，吓得手一抖，灯笼里的火星溅在她手背上，烫出个红印子,她却像没知觉似的，只是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伙计的鞋尖。
"又是你？"伙计认出她来，抬脚就往她膝弯踹，"早上就跟你说了，我们刘大夫出诊要现银！再赖着不走我放狗咬你了！"
她被踹得跪在泥水里，膝盖磕在石头上钻心的疼。可就在这时，眼角余光瞥见巷口飘来盏羊角灯笼，灯笼穗子是褪色的青绸，在风里打着旋儿，她像被抽了魂似的扑过去，手指死死抠住对方的裤脚，指甲缝里嵌进泥垢也不松劲。
"大夫......求求你救....我娘.."她发不出声，只能拼命点头，眼泪混着雨水灌进嘴里，又咸又苦
来人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长衫，腰间药箱随着动作晃悠，发出"叮咚"的轻响
他蹲下身，灯笼光照亮她冻得青紫的脸颊，忽然"咦"了一声——这丫头耳后有颗极小的朱砂痣，像粒被雨水打湿的红豆。
"你娘在哪儿？"他的声音带着些微沙哑，却比这雨夜里的任何声响都让人安心。
小月儿指了指东边的贫民窟，喉咙里挤出破碎的气音
郎中叹了口气，把灯笼塞到她手里："牵着我的衣角，别摔了。"
穿过三条街时，郎中忽然停在杂货铺屋檐下，从药箱里摸出个油纸包，拆开是块油纸裹着的红糖糕："吃了吧，看你抖得像筛糠。"
她本想推辞，可那甜香钻进鼻腔，肚子顿时"咕噜"叫起来.咬下一口时，眼泪又不争气地涌出来——上次吃红糖糕，还是六岁生辰那天，娘用攒了半个月的针线钱买的。
茅屋的茅草顶在风雨里摇摇欲坠，推门时一股霉味混着药味扑面而来
小月儿刚要喊"娘"，就被郎中按住肩膀，他提着灯笼走到床边，当看清床上妇人的脸时，手里的灯笼"哐当"掉在地上，灯芯在湿泥里挣扎了几下，灭了。
"知画......怎么会是你？"他的声音发颤，手指抚上妇人蜡黄的脸颊，触到一片滚烫。
小月儿这才发现，郎中的手在抖, 他似乎认识娘亲……
妇人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出的血染红了枕巾。郎中猛地回神，从药箱里翻出银针，三两下扎在她手腕和人中上
"她这病拖了多久？"郎中的声音紧绷着，指尖搭在妇人腕脉上，指节泛白。
"三天了......"小月儿数着手指头，
小月儿"前天晚上娘还在缝棉衣，忽然就倒了......"
郎中把药方写好递给小月儿却见她迟迟不敢拿
“我没钱”
郎中从钱袋里摸出锭银子递给她说道
"去街口李记药铺抓药，就说是云南的艾大夫要的，他会记账"
他顿了顿，又从药箱底层翻出个小布包，"这是冰糖，熬药时放两块，你娘喝着不苦。"
小月儿抱着药包跑出门时，听见屋里传来压抑的啜泣声
回头望时，正看见郎中轻轻的在为娘亲擦去嘴边的血迹
雨还在下，可风里似乎有了丝暖意，她摸了摸怀里温热的布包，忽然觉得脚步轻快了许多
娘有救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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