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的路不好走,季晴腿都打颤了,更别说提着这么重的行囊了,但她还是一言不发,跟着小叔等人一起往下。
季尚则是在田地里忙活,希望小叔能找到晴儿,希望小叔能平安归来,希望小叔能找到晴儿。
但直到夜幕降临,也不见他们的踪迹,农夫们都匆匆回家,其中一人看见季尚还在地里,便大声道:“季尚,天色已晚,你还不回去?”
季尚抬起头,看到是章木打来的招呼,“处理好了,马上就回!”
章木也不着急离开了,径直走向季尚,在自家的地里坐下,问道:“你今日为何不见小叔?怎么连晴儿都不给我带午饭了?”
季尚放下手里的活,也在田梗边坐下,尽量让自己保持镇定:“快中秋了,地里的活不多,小叔跟晴儿都在家里准备中秋佳节的食物,所以就不出门了!”
章木脸色有些难看,他还以为能和晴儿好好谈一谈,毕竟村子里的流言蜚语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他怕晴儿误会,问道:“晴儿怎么样?”
季尚笑呵呵地说道:“晴儿怎么会有事,你怎么了,章木?”
章木脸色有些发烫,他对晴儿有好感,却又不敢说出来,晴儿不但会做家务,种地也不比其他人差,还跟着董老爷子学习了一些医药和毒药,长相也算清秀,若不是出身于季家,指不定有多少媒婆都会上门来求亲,哪轮得到他这个病秧子存非分之想。
季尚不敢去看章木,而是怔怔的看着远方的夕阳,生怕晴儿二人这个时间回去,被人看见了不好,便道:“章木,你快回去,别再冻着了,让显伯伯他们担心!”
章木尴尬的挠了挠后脑勺,还真咳嗽了两声,讪讪一笑,站起来就往家走,他今天是来上班的,就是为了和季晴见面,要是回家晚了,他父母一定会唠叨的。
他前脚才离开没多久,季尚后脚就看到西山上有了一些骚动,似乎有人在活动,他赶紧把裤子脱下来,换了一双鞋,顺着田梗的方向快步往前跑。
当他来到山下时,发现除了晴儿之外,还有一个人,他连忙追了过去,“晴儿,这是什么情况?什么人?”
“大哥,不要多问,我们回家吧!”季晴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身上的汗珠早已被她的汗珠浸透,此时夜幕降临,一股凉风袭来,让她忍不住瑟瑟发抖。
季尚正疑惑地看着眼前的陌生男子,王四微微颔首:“打扰了。”
季明一言不发,跟在王四身后,季尚将晴儿的背包拿了过来,一边跟在她身后,一边低声问道:“这是什么人?这袋子真重,你拿它干嘛?”
季晴白了他一眼,一脸嫌弃:“大哥,他是被一条大蛇给吃了,我从山上把他给救下来的,听他说,他是一个摄影爱好者,四处拍照,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哎呀,那小子真是走了狗屎运!”季尚嘟着嘴,拎着背包就往前跑。
走到门前,见张氏独自在庭院中转来转去,季晴轻轻叫了一声:“阿妈!”
张氏终于反应过来,一把抓住季晴的胳膊,上下检查了一遍,确定她并无大碍,这才松了口气,问道:“晴儿,你在哪里,我不想告诉你父亲,他会担心的。”
说话间,她看到季尚带着季明两人走了过来,看到张氏,王四不禁想到了自己的妈妈,心里闪过一丝感动,却又迅速压下,恭敬行礼道:“阿姨您好,在下王四,来自其他地方,多亏了晴儿小姐和小叔相助,今天晚上还要麻烦阿姨您了。”
张氏看这男人如此有礼貌,一看就不是什么恶人,又有小叔在,心里也踏实了许多,于是殷勤道:“年轻人,你就别跟我这么客气了,今天晚上你就留在这里,快进来,快进来吃点东西。”
张氏一边说,拉着季晴就朝厨房走,季晴也领着王四一起进去。
王四也是头一次真正走进这样的农舍,他从小就生活在爷爷的大房子里,再之后就出国留学,回来之后就是和爸爸一起在外面乱七八糟的,从来没有一个像样的家,现在看到季家人和和美美的生活在一起,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村子里没有电力,也没有道路,从这里到村子,只能通过一条狭窄的小路,从这里到村子,足足要走十多里路,特别是到了晚上,更是寂静无声,只有零星的灯火照亮了村子。
王四忍不住感叹,在他看来,这样的地方,简直就是人间仙境。
季晴和张氏正在忙碌地将一盘盘的菜肴摆到餐桌上,季尚正在为父亲做晚饭,王四见状,很想帮忙,奈何自己的右手根本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王四,快请坐下,让尚儿把饭菜端到他父亲那里,别客套,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就行了!”张氏看他还没走,便亲切地说道。
“那就多谢阿姨了,叔叔他是怎么回事?”王四见季尚将食物送到了自己的房间,有些担忧的问道。
季明也从外面走了进来,语气平静:“我的病还好,但你手上有伤,吃东西也不方便,用勺子。”
季明一边说着,一边将一把汤匙递给了王四,自己则是坐到了他的身边,吃东西。
张氏有些尴尬的瞥了一眼王四,道:“他小叔真是粗心,我光顾着请您吃晚饭了,竟然把您的手给忘记了。”
“阿姨,没事,我没事,就是让您见笑了。”王四说道,季晴端着饭菜走了过来,他赶紧再次道谢。
季晴感觉这王四实在是过于礼节,有些矜持,她悄悄瞥了一眼,在蜡烛的照耀下,他看上去格外沉稳,令这位从来没有和外界交流过的少女,心中一荡。
“王哥哥,你还是吃点东西,等下我帮你换个伤口!”季晴一脸温和的笑容,指向他布满疤痕的手上。
“晴儿,你这里有没有什么药材,如果你没有的话,我可以去董老爷子那取一些。”季尚端着饭菜回来后问道。
王四一听季尚要去外面取,又是在这么暗的地方,怕给他们添乱,便说道:“我的胳膊已经好多了,今晚也不用这么费事,要不我们明天再来取?”
季晴很是担心,他的双手都肿了起来,疼得满头大汗,却还是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给王四盛了一碗饭,道:“我刚刚在山上摘了一些药材,等会儿就可以用了,你不用担心,快吃吧!这道菜一点都不辣!
王四一脸感动的望向季晴,眼中隐隐有泪光闪动,生怕被他们看出破绽,忙低头一口一口的吃起来,一边吃一边说道:“阿姨的厨艺真的很棒,我这辈子都没吃到这么美味的东西!”
张氏大喜,对这位外来户的印象又好了几分,这些年季家人都没有来过,大家都怕被季家的诅咒波及,都躲得远远的,唯有这位王四,让她觉得很舒服。
吃完饭,季晴便开始调配药材,有的药材家中有,可以用来浸泡,有的则是用来研磨,她要研磨,然后在旁边研磨药材。
“季尚,我可以跟大叔打个招呼么?他的病不是很好,我应该去看看他,不会有什么问题吧?”王四一直在默默的观察着季晴,等季尚洗好了,这才低声问道。
“那是自然,家父……”季尚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小叔咳嗽了起来,他转头一看,看到小叔微微摇了摇头,于是改变了主意,说道:“家父现在都是这个时间点睡觉,你明日就可以过去看看了,等下你要给他换点药!”
王四明白季尚的话里的弦外之音,应该是不愿意让他这个陌生人知道,于是他点了点头,说道:“那你先回去吧,我先走了!”
季晴埋首捣碎药材,心中欢喜,今日登上西山,虽无所获,可见到王四,她已是芳心暗许,一时之间,竟忘记了自己身为季家之人。
村子里的人都知道季家被下了诅咒,如果王四愿意,一定会发现,那他岂不是要趁机逃走?
“咕咕咕”。
炉子上的药开了,季晴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将药水倒入盆中,用一块薄纱包裹着,以备不时之需。
等一切都准备好了,她拿着药膏,慢悠悠地走向王四,轻声道:“王哥哥,我要帮你清洗一下伤口,你要坚持住!”
王四正在盯着晴儿发呆,突然被她这么一凑,顿时心跳加速,愣了愣,问道:“晴儿,我要咬个什么东西吗?”
季晴噗的一声,道:“想咬,要不要我去找一条木棍来?”
“那就算了,太可怕了,我受得了!”说完,他微微扬起了自己的手,却怎么也举不起来,只能干笑。
季晴摸了摸自己的手,确定自己的手不再灼热,这才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的右臂抬起来,将自己的手臂上沾满了药水的绷带,轻轻的擦拭着自己手臂上的十字架。
随着她的动作,王四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的左臂死死地攥成了拳,但那种撕心裂肺的剧痛,却让他有一种要被千刀万剐的感觉,若不是看在她的面子上,他恐怕已经哭出声来了。
季晴一边温柔的清理着自己的伤口,一边抬头看着满头大汗的王四,柔声道:“你要是觉得痛,就叫一声,可不要咬到自己!”
“没什么,晴儿,你看着办吧,别担心我!”
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体会过亲人般的温馨,尽管清理伤口会很疼,但那种发自内心的温馨,还是让他深深陶醉在其中。
有个家就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