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施主，情债将了。”
老僧只是看着沈辞岚，笑眯眯说出这句话。
“我的情债？”
沈辞岚不太信，怪力乱神之言，听听就算了，不能太放在心上。
“既然是我的情债，那么债主是谁？”
“自然是您身旁这位施主，夙世情债，债主皆是她。”
老僧还是一副行将就木的模样，似乎更虚弱了，接着道：
“祝两位施主，各偿所愿。”
——“清妍，我与你，说不定也是夙世有缘呢。”
真的有看一眼，就是一辈子的这种事吗？
难道没有可能，是一辈子的深情，而后几世都要互相追随而去，相伴到老吗？
古寺又沉寂了起来。
寺庙里，老僧的木鱼不再敲响，了无声息。
……
宋清妍最不喜欢的两个地方，一个是学校，一个是医院。
可是沈辞岚过了六十岁，身体便突然熬不住了，常常头痛，渐渐记不得东西了，不得不一直在医院里呆着。
医院里护士和医生都不信五床那个看起来优雅美丽的女人竟然已经过了六十岁了，还有她的恋人，也是一个女人。
医生都啧啧赞叹，当医生这么多年，在医院这个最考验人性的地方坐诊这么些年，都没有见过这样心细不嫌累的病人配偶。
“我们十七岁就在一起了。”
答了医生的话，宋清妍为床上的爱人整理了一下头发，轻轻地，一遍一遍地重复道：
“我是什么？……对，我是你的爱人，辞岚真棒。”
主治医师的眼眶有点酸涩——
宋女士已经问了这个问题无数遍了，“我是谁？”
每次床上的人回答出来以后，宋女士都欣喜得不得了，这是要有多爱。
沈辞岚的记忆时好时坏，并且记得的东西越越少，现在这么发达的医学技术，都找不到症结所在。
“这几十年过来，宋女士和爱人都这么相爱吗？”
医生又问。
“是。”
宋清妍牵过沈辞岚的手，吻了吻，对着医生笑道：
“这一辈子不太够。”
宋清妍依旧是一个迷人的女人，她看着沈辞岚的时候，凤眸中是深深的溺人的爱恋。
谁被这样的眼神看着，都知道自己被深深爱着。
只是，床上的人现在沉沉睡着。
旁边的护士小姐眼眶有些红。
终于有一天，沈辞岚睁开眼睛，看着坐在床边的宋清妍，眼神很亮：
“清妍，带我出去吧。”
似乎是预料到了什么，宋清妍看着沈辞岚，良久，笑道：
“好。”
办了出院手续，医生嘱咐了许多。
宋清妍道了谢，牵着沈辞岚的手，紧紧的。
……
沈辞岚忘记的事情越来越多。
“我是谁？”
“你姓沈，叫做沈辞岚。”
“哦。”
沈辞岚点点头，像是记住了，可是过了一会儿：
“我是谁？”
“你姓沈，叫做沈辞岚。”
“好的，记住了。”
宋清妍低下头去问她：
“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是我爱人。”
沈辞岚答得不假思索，宋清妍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
……
“你看，那是木棉花。”
宋清妍拉着沈辞岚的手，语气温柔。
“你是谁？”
沈辞岚睁着眼睛，已经有些混沌。
嘴角的笑僵住了，宋清妍弯着腰，看着沈辞岚的眼睛：
“我是你的爱人。”
沈辞岚明显一惊，眼里如同孩子一般闪着喜悦：
“你真漂亮，我看你第一眼就喜欢你。”
宋清妍眼前有些朦胧：
“我知道，你当年也是这么说的。”
你先忘记了你自己，才舍得忘记我。
然后仿若初见一般，睁着眼睛欢喜地夸我漂亮。
沈辞岚，你把我当了一辈子的宝。
……
沈辞岚是在宋清妍怀里走的，面色如常，半点痛苦都没有，安然得像是睡着了一样。
宋清妍打点好了一切，把沈辞岚带回了国。
一切尘埃落定，宋清妍一个人坐在大房子里，四周静寂无声。
当年喝酒带瓶吹，被人背回酒店的不羁少女，如今沉静而安然。
宋清妍翻找出那些纸条，那些照片。
“我们有缘再见。”
当年留在酒店床头柜的纸条，上面的字模糊得都看不清了，宋清妍细细地看了又看，笑了起来。
那件樱粉色的裙子，款式真是老旧，可是看着它，就能想到那个花儿一样的姑娘提着裙摆笑的模样。
宋清妍闭着眼睛，笑意更深了。
意识朦胧，将要坠入深谷。恍恍惚惚间，宋清妍似乎看见了一个穿着白衬衫的高个子清冷少女，喊她“栖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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