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早自习就是英语的。
韩老师看起来心情很好地走进教室。
“你们这回考的还不错,”她把卷子一张张发下去,“二班没你们班高分多。作业完成的也很好,私下讨论过吧?上回看见你们拿着卷子围在一起探讨了。挺好的。”
她顿了顿,看向最后排难得不睡觉的江序,又说:“江序……终于写作业了啊,不错,值得鼓励。”
不管是不是抄的,好歹不是之前的一片空白了。
看来这位之前令所有老师头疼的学生,终于要改邪归正了。
这几天,四班的各科老师也是这么想的。
办公室。
蒋老师仔细的看着江序交上来的试卷,目光扫过每一道题,甚至不愿意放过一个标点符号。
以前没心情观察,现在才发现,江序的字写的是真的好看。
老师们的话题中心的人物,此刻正在被温之缘拉着背书。
他记性很好,背的很快。
这让温之缘更好奇他为什么沦落到倒数第一的位置了。
“以前为什么不好好学?”
她问。
江序没回答。
算了,不问了,毕竟是隐私。
“欸温之缘,”正想着,郑源拿着一本练习册过来请教她,“这一面填空第13题,想请教一下你。”
温之缘拿过去看:“求面积的这道?”
花了五分钟讲完。
“我怎么感觉这道题你做过呢?”郑源写下步骤,小声自言自语,“题目都没怎么看就开始讲了……”
温之缘:“我是做过呀”
“这么巧的吗?”郑源有些惊讶,“这本书还挺小众的,而且我们本市没有卖的。”
“话说,女神你做题这么熟练,是做过多少题啊?”
温之缘嘘了一声,神神秘秘的说:“我做过市面上能找到的几乎所有题。”
“不信你随便抽一道来考我,你念一半信息,我就能说出后面的。”
“真的?”郑源来兴趣了,他随便抽出一本书,“已知y大于……”
“z等于的a四分之一的面积……求x范围。”温之缘很快接上。
郑源震惊到不知道该说什么,正好挑了一个最古老的形容:“……牛逼。”
温之缘只托着脸笑。
当然牛逼了,这题她上回循环连刷了两遍,由于实在无聊,还重温了两遍,题目都大概记下来了,有点提示就可以背。
———
温之缘躺在床上,手臂遮在眼睛上挡着光。
江序。
他是主线吗?
只要仔细些,其实不难想到。
他的长相,这也太出挑了吧?更别说他还有校霸的身份,这不是小说男主标配吗?
她找了100多遍,都没找到,应该不会那么容易发现……现在还不能断定,再观察观察,确定了再问系统。
提问机会只有一次,她不想浪费。
温之缘不再想这个,解下发绳,眼一闭睡觉去了。
———
今天星期一,顾主任会在各个年级来回巡视,一旦有一点小动作都会被揪出去罚站,再加上被他骂个狗血淋头。
——谁也不敢分心,分心就是不要命了。
以前江序是不怕的,该玩玩,该睡睡,罚站就罚站,骂他也没有反应,顾主任拿他没办法,逐渐就放弃了。
但今天,不知为何,也许是因为温之缘跟他说的那句话,江序再也没办法像往常那样趴下去玩手机或者补觉了。
顾主任从四班走过,目光仔仔细细的扫到每一个人,然后停留在江序身上。
惊疑不定。
顾主任在那个窗口站了很久。
———
这个年纪的孩子往往不明白未来。已经高中了,离社会不远了。在这个时候叛逆,颓废,堕落下去,可能就是一辈子。
———
上课他们不敢动作,下课是真疯起来了。
在走廊上追追打打什么的也是不行的,何穆宇就和陆海言一帮人在教室里玩抽二条。
“嗷!”程俊捂着被抽红的手臂嚎啕,“你这打的也太重了!”
殷宁在一边坏笑:“谁叫你输了?输了就要挨打。”
话说早了,她后面也输了。
不过她是女生,别人不好意思打太重。因为这点,后面她也没有打别人太重。原本刺激又令人心惊胆战的游戏,如今却在他们手里逐渐变得温和起来。
但是再温和,打多了,也还是疼的。
“不玩了不玩了,”许依念笑着往后退,“太疼了,我玩不起了。”
殷宁顺势也退了出来,只有几个男生还在坚持。
“石头剪刀布!”
“哈哈,”陆海言笑的猖狂,“石头,轮到你了!”
没了女生,他们是一点都不手下留情,全往重了打。
偏偏少年人不长记性,顶着手上好几个消不下去的印子,还是要接着玩。
何穆宇挨了一下,有点恼羞成怒:“好歹是发小,你还打我这么重,燕子,你到底有没有心!”
“没有!”陆海言往旁边躲,“那你还玩吗?”
“玩!”
还是没有醒悟。
直到上课铃响,都没有醒悟。
要不是碍于上课,他们肯定还想接着玩。
———
温之缘没想到韩老师会给他们放电影。
电影是全英文无字幕的,想来是要靠这个方式给他们提高语感。
但是。
她看着屏幕上提着镰刀的黑影,身子一缩。
经历了这么多个世界,她还是有点怕恐怖片。
主要是跟一群人看太有氛围了,总有人适时尖叫,要么就是连人带椅子摔在地上的声音。
影片投在平常用来放PPT的幕布上,所有人都搬着椅子往前挪,也不管近距离看是不是更可怕。
江序想了想,还是往前移了过去。
不知是不是他开始学习的原因,其他人已经没原来那么怕他了,都没有躲。
温之缘不怕杀人的场面,但是她怕那种恐怖的氛围感,例如伪人,后室什么的。
那个黑色的人影举起了镰刀,猛然落下!
一片血色。
“靠靠靠!吓死我了,”程俊抚着胸口,他刚刚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这也太突然了吧。”
温之缘看着那一片血色,整个人都不敢动。
“害怕?”
许依念回头,拉住了温之缘的手,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
温之缘下意识地点头:“害怕。”
温之缘也会害怕吗?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许依念就被自己吓了一跳。
我怎么会这样想?
是他们对学神的滤镜太厚了,所以她到现在才注意到,别人嘴里的学神,其实也只是一个未成年的女生而已。
教室里关了灯,只有屏幕上的亮光打在她的脸上。
那一刻,学神在她心里,从一个虚幻平面的形象,彻底变成了一个生动立体的人。
———
温之缘看着许依念拉住她的那只手,突然愣神。
“害怕?”
那人拉着她的手,抱着她让她坐在自己的膝盖上,“害怕就拉着我。”
“……温……”
“………”
直到被人拉着回了宿舍,她也还是没有反应过来。
殷宁见她步履虚浮,魂不守舍的,只当她是吓着了:“要不你就开灯睡吧。”
“……嗯。”温之缘迷糊的应了一声,随便的朝她挥挥手,就关上门整个人砸在床上了。
温……
温什么?
温……
我确实姓温。
但我不叫温之缘。
今天作业少,晚自习之前她就讲的差不多了。没什么事干,温之缘倒头就睡了。
一片空白。
温之缘行走在虚无中。
这是哪儿?
她又想起那一片白到近乎齐整的地方。
迷蒙的雾白一点点蔓延,像是要吞没她。
温之缘每走一步,脚下就出现一片涟漪。到处都是明亮的白色,有光,又像没有。她要往哪里走?
她摔下去。
———
温之缘猛地坐起来,她出了一身汗。看看窗外,天还完全黑着。
头发都是乱的,枕头上还有泪痕。她几乎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
“我想不起来我的名字,我也想不起来……”温之缘的潜意识带领她不自主地呢喃着,迷茫又可笑,“想不起来他的名字……不,不对,是她。”
是她。
是个女性。
到底是谁?
温之缘很想放弃,但心里一直有一个声音告诉她不要,要她想起来。
温之缘关上了所有的灯,拉上了窗帘,蜷起腿坐在椅子上努力地回想。
“害怕就拉着我。”
她在笑。
温之缘稍微看清了一点,那是一个长发的女生,看得出她长的很漂亮。
“我记得你不怕血,”她说,“每次抽血抽好几管,眼都不眨的,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是不怕。”这是温之缘自己。
“你还是怕疼的。”她把头发撩起来梳成一个小鬏,“……下次我陪你。”
“……”
好像是叫了我的名字。
“嗯?”
“我……”
到这里就中断了。她再也想不起另外的事情。
已经够多了。
是不是只有在对应的场景才能想起来?
我们是什么关系?
朋友?亲戚?姐妹?甚至是母女?
有点荒谬。
不想了,越想越头疼。
温之缘自暴自弃地把枕头蒙在眼睛上,最近总是失眠,每次都需要很久的时间才能睡着。
可这次不同。
她想着那个不知道是什么的名字,烦躁的心情竟奇迹般的得到了安抚。
……
……一定是个很好听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