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斋。
姜雪蕙带着喜儿正在里面淘些零散的曲谱和见解小众的书评。
青竹斋不是什么大书斋,在京城里只能算是边角料,高门子弟基本不会来这里淘书,也就姜雪蕙酷爱读书,也有这个闲心,才会跑来这种小店里。
姜雪蕙走过回廊,余光瞧见支开的窗边站着一个熟人捧着书看书,冬日里微暖的阳光洒在他的面孔上,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感,明明张遮算不上什么绝世美男子,姜雪蕙的眼睛里却依旧光彩灼人。
或许是姜雪蕙的眼神过于热切,张遮脸上发热,偏头朝她看过去。
一个一身雨后青蓝色缠枝连纹衣裙的女子隔着书架在另一边回廊上正在看他,温软的目光让张遮怔忪在原地。
张遮看见了,姜雪蕙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垂眸微微低下头去。
张遮也回过神来,拱手行礼道:“姜大小姐妆安!”
姜雪蕙微微福身回礼,说道:“张大人健安!”
姜雪蕙走近了,站在两边书架间,问道:“张大人怎么会到这么个小书斋来?”
张遮心里一叹,原本就是想起前世查阅卷宗时发现平南王旧案曾有人在李家巷固定接头,过来碰碰运气,又不好没事跑来这里闲逛,这才跑到青竹斋来看书,算是寻个由头,没想到又见到了姜大小姐。
张遮说:“张遮家贫,那些大书斋物价未免太贵,想来这边碰碰运气,买些便宜点的文具旧书。”
姜雪蕙记得,她在白果寺外饮梨亭里跟张遮母亲闲聊时就听张夫人说过,她们家租住的小院附近就有一家边角书斋,叫胡氏书斋的,是张遮常去的地方。
现在么,张遮舍近求远,扯这么个谎,是在查案吗?
他是刑科给事中。
姜雪蕙察觉不妥也没有戳破,更没有多问什么,柔柔一笑道:“我可是这青竹斋的常客,若论熟悉这家书斋,超过我的也就这家书斋主人了,张大人不嫌弃的话,我陪你逛逛?”
张遮说:“恭敬不如从命,那就劳烦姜大小姐了。”
姜雪蕙问:“张大人想看什么书?”
“找一找讲民间探案故事的书吧。”张遮说。
姜雪蕙莞尔一笑,说道:“也对,张大人是刑科给事中嘛!”
“这些民间探案的书,也不尽是胡扯,许多书讲得还是很有道理的,写书人也是颇有些探案的本事的,还有一些凶杀验尸的法子,其实也都是可行的。”
张遮本来以为姜大小姐一个女儿家,顶多是爱读诗书,提起邢狱之书,会心生反感,或者不甚了解,这个话本是为难人的,万万没想到,姜大小姐涉猎如此之广,只好打起精神跟着姜大小姐去寻书了。
张遮貌似不经意问起:“我方才听姜大小姐提到可用的验尸之法,大小姐是怎么知道可用的呢?”
姜雪蕙说:“张大人,我父亲是户部侍郎,同朝为官,他人缘这么差吗?在你们刑部难道没有一两个说得上话的朋友?抄录点已经侦破案子的案宗给我,难道很难吗?”
这话虽然温柔如旧,但是却明明白白地戳破了张遮的试探之意。
张遮之前的问话是心有怀疑,姜雪蕙一个千金大小姐,是从哪里知道这些寻常千金避之不及的验尸之法,莫不是姜家有什么不同寻常?
姜雪蕙这是明明白白地告诉张遮,我与其他的世家贵女不同,我父亲愿意成全我而已。
张遮摸了摸鼻子,惭愧道:“是张遮心有疏漏见识短浅了,姜大小姐勿怪!”
姜雪蕙停下步子,扭头看张遮,打量了许久,直到张遮不自在地僵住身子,轻笑道:“张大人是真知道错了!”
张遮怀疑姜雪蕙,姜雪蕙也捉弄了他,整个人都发散着一股愉悦的气息,张遮也被感染,两人真在青竹斋呆了一上午。
临别时,姜雪蕙又掀开马车的帘子,悄悄看了看张遮。
胡洋驾着马车,一路往姜府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