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像野火一样烧遍了整个城市，其猛烈程度远超我之前那小心翼翼的举报。
我几乎是懵着听完了同事语无伦次、夹杂着震惊和某种隐秘兴奋的叙述。
孙校长和刘美婷，野外，车震，视频，网上传疯了。
酒驾，闯红灯，被联合执法抓个正着，照片和通报当天就挂上了交警的公众号。
两件事叠加在一起，像两颗重磅炸弹，瞬间将所有的遮羞布炸得粉碎。
我坐在办公桌前，手指冰凉，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没有预想中的狂喜，也没有彻底的放松，反而有一种极度的……荒谬感。
我处心积虑，录音录像，甚至不惜撕破脸皮实名举报，所谋求的公正，竟然以这样一种戏剧性到近乎荒诞的方式，猝不及防地降临了。
真是应了那句话：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而他自己，把这句俗语演绎到了极致——他不仅湿了鞋，简直是直接跳进了河里，还生怕别人看不见，鸣着笛、闯着红灯往里跳。
办公室里炸开了锅，所有人都在窃窃私语，手机屏幕上是各种群聊的疯狂刷屏。之前的种种猜测、流言，此刻全部被证实，甚至远超想象。刘美婷今天没来上班，据说她的办公室电话都快被打爆了。
这一次，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视频的传播和交通违法的通报，形成了巨大的公众舆论压力。市纪委的反应速度快得惊人，几乎是当天就宣布介入，并迅速采取了措施。
撤销一切职务，立案审查。
这一查，就不仅仅是生活作风和酒驾的问题了。他过去那些看似滴水不漏的账目，在铁腕调查下，终于露出了真正的马脚。贪污、受贿、虚开发票……一桩桩，一件件，被清晰地罗列出来。
听说他被带走的时候，脸色灰败，早已没了往日的神气。
最终，他被判了刑。数字具体多少年，我已经不那么关心了。只知道，那身笔挺的西装，换成了囚服；那间宽敞的办公室，换成了铁窗。
刘美婷也很快辞职离开了学校，不知所踪。那些曾经围绕在孙校长身边的、若隐若现的关系网，也在这场风暴中悄然隐匿，树倒猢狲散。
校园似乎并没有因为少了谁而有任何不同。阳光依旧洒在操场上，上课铃声依旧准时响起。
但空气确实不一样了。那种无形中压抑着人的、黏腻的、令人不安的东西，随着他的倒台，一下子被抽空了。很多老师，尤其是女老师，看我的眼神里多了几分真切的感激和敬佩。她们虽然没有站出来，但她们知道，我那次的“闹大”，像第一块倒下的多米诺骨牌。
我的处境悄然改变。那些刻意刁难消失了，工作恢复了正常，甚至比以前更顺畅。新来的校长低调务实，第一次全校教职工大会上，特别强调了师风师德和规章制度，语气严肃而坦诚。
课后，王老师蹭到我身边，低声说：“莫北，这下……总算清净了。”她拍了拍我的手臂，眼神复杂，有欣慰，也有那么一丝后怕式的唏嘘。
我笑了笑，没说话。
是的，清净了。
我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生机勃勃的校园。曾经积压在心口的巨石，那混合着屈辱、愤怒和无力感的沉重负担，仿佛终于被移开了。
这个过程充满屈辱、挣扎和意外，甚至最后给予他致命一击的，并非我最初期望的“程序正义”，而是一场他自己酿成的、身败名裂的闹剧。
但结果，终究是来了。
尘埃落定。
我没有多么兴奋，反而感到一种巨大的疲惫和平静。就像经历了一场漫长而煎熬的马拉松，终于冲过了终点线，浑身酸痛，但呼吸终于可以顺畅。
这场噩梦结束了。
我深吸一口窗外清新的空气，拿起课本和教案。
铃声响起，该去上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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