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落地,踏上这座熟悉的、却早已物是人非的城市,我没有丝毫留恋,直奔家中。我没有先回那个令我窒息的原“家”,而是先去了最好的朋友家暂住,同时立刻给罗灿发了信息,约他第二天在区中心的咖啡馆见面。
第二天,我提前到了,选了个靠窗的安静位置。当罗灿推门进来,四处张望时,我几乎没能立刻认出他。
不过短短几年时间,那个曾经在单位里也算意气风发、注重外表的男人,已然彻底变成了一副落魄中年大叔的模样。头发稀疏了不少,发际线明显后退,身材臃肿,穿着件略显紧绷的POLO衫,脸上带着一种被生活磋磨后的疲惫和麻木。当年和小三在一起时那种偷偷摸摸的激情和锐气,早已荡然无存。
他看到我,显然也愣了一下。眼前的我,与离婚时那个憔悴、愤怒、无助的女人判若两人。几年的职场打磨和创业历练,让我由内而外透着一股自信和沉稳,衣着妆容精致得体。
他有些局促地在我对面坐下,语气干巴巴的:“你回来了。”
“嗯,聊聊可宝的事。”我没有寒暄的兴趣,直接切入主题,目光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我听可宝说了些情况。既然你们不愿意,也没能力好好带她,那就把抚养权给我。”
我刻意用了“你们”,点明他和小三那个共同构筑的、却显然并不美好的现状。
罗灿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和难堪,嘴唇嗫嚅了一下,似乎想辩解什么,但最终只是颓然地塌下了肩膀。他苦笑了一下:“她……她跟你说了?”
“她不需要说太多,一个孩子过得好不好,眼睛里的光是藏不住的。”我的声音冷了下去,“你当初口口声声说能给她更好的生活,结果呢?就是让她看人脸色,挨骂受气?”
罗灿被我问得哑口无言,眼神躲闪。他下意识地搓着手,透露出内心的不安和窘迫。看来,他那“偷来”的爱情在步入婚姻、尤其是有了共同的孩子后,早已变了质。柴米油盐和育儿的琐碎,加上可能并不宽裕的经济(网红餐厅看着热闹,实则九死一生),显然消磨掉了一切幻想。他在那个家里的地位,恐怕并不高。
他几乎没怎么思索,像是早就等着有人来接走这个“麻烦”,又像是急于摆脱眼前的窘境,很快便点了点头:“……好。可宝跟你,也好。”
他答应得如此痛快,甚至没有一丝对女儿的不舍,仿佛甩掉了一个沉重的包袱。这一刻,我对他最后一丝残存的情愫也彻底消失了,只剩下彻底的鄙夷和一丝为可宝感到的心酸。
“那就今天办手续。”我毫不拖泥带水,从包里拿出早就请律师朋友准备好的抚养权变更协议,“签字,然后一起去派出所变更户口。”
我怕他反悔,更怕那个家再给可宝多一分一秒的伤害。
整个过程顺利得超乎想象。他签了字,我们一起去接了可宝。看到我,可宝立刻扑进我怀里,小脸埋在我腰间,肩膀微微抖动。我紧紧抱住她,轻声说:“宝贝,妈妈来接你回家了。”
罗灿看着我们,眼神复杂,最终只是摸了摸可宝的头,说了句“听妈妈的话”,便匆匆离开了,甚至没有送我们去派出所。
看着他那几乎可称逃离的背影,我心中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种沉重的解脱。
我拉着可宝的手,马不停蹄地办理各项手续。迁户口、办转学证明……所有流程都以最快的速度推进。可宝一直紧紧跟着我,小手攥得我很紧,但眼睛里的阴霾却在一点点散去,开始好奇地打量着我所做的一切。
我没有多做停留,甚至没有回家看望父母(事后打了电话解释),以最快的速度买了返回上海的机票。
候机时,可宝看着巨大的玻璃窗外起落的飞机,小声问我:“妈妈,我们要去你的新家吗?那里很大很漂亮吗?”
我蹲下来,看着她清澈的眼睛,认真地说:“宝贝,我们要回的是我们的家。它可能暂时不是很大很漂亮,但那里只有爱,没有欺负和委屈。妈妈会一直陪着你。”
她用力地点点头,终于露出了一个真正属于孩子的、轻松的笑容。
飞机再次起飞,这一次,我身边多了我生命中最珍贵的礼物。我看着窗外逐渐变小的城市,将那段不堪的过往彻底抛下。
上海,等着我们。新的生活,真正的战斗(既要创业又要独自抚养孩子),才刚刚开始。但这一次,我无所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