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越八年的告白

接下来的几天，上班、开会我都有些心不在焉。脑海里反复回响着那天凌晨电话里，杜星辰低沉而坚定的声音——“等我回来，有些话，我想当面告诉你。”

我设想过无数种他表白的情景。或许是在某个周末阳光正好的午后，他带着可宝从游乐园回来，顺其自然地提起；或许是在某次晚餐后，他送我回家，在楼下略显笨拙地开口；甚至可能又是一条突如其来的短信，像他以往的风格一样直接。

但绝没有一种是眼前这样的。

拖着加班后疲惫的身躯推开家门，预想中的场景没有发生。玄关的灯没开，只有客厅里流淌出温暖摇曳的光。

我愣在门口，几乎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视线所及，从玄关到客厅，用玫瑰花瓣和暖黄色小夜灯铺成了一条小路。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和好闻的食物的香气。

我下意识地放轻脚步，沿着那条光路走进去，然后彻底怔住。

客厅的沙发上、地毯上，错落有致地摆满了包装精美的礼物盒，大大小小，像一座小小的堡垒。每一个礼物盒上都贴着一张手写的卡片。

而餐厅的方向，温暖的烛光轻轻跳跃。长桌上铺着洁白的桌布，摆放着精致的西餐餐具和高脚杯，银质烛台映照着中间一束盛开的香槟玫瑰。

然后，他出现了。

杜星辰从烛光深处缓缓向我走来。他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深色西装，身姿挺拔，头发精心打理过。暖光柔和了他平时略显冷硬的轮廓，那双总是盛着理智和冷静的眼睛里，此刻只映着跳动的烛火和我怔忪的身影。

他手里拿着一个丝绒小盒子，在我面前一步之遥站定。目光深邃，像是蕴藏了无数个日夜的星河。

“回来了？”他开口，声音比平时更低沉温柔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愣愣地点点头，眼前的一切美好得像一场不真实的梦。

他深吸了一口气，像是鼓足了巨大的勇气，目光沉静而郑重地落在我脸上。

“莫北，”他唤我的名字，每一个字都清晰而认真，“那天在机场，我说有些事情需要正式表白才能定性。后来在电话里，我说有些话必须当面告诉你。”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地上那些礼物，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沉重的追悔：“这些话，这些礼物，我迟了八年。今天，我想把它们，连带着我这颗心，一起补给你。”

他拿起离他最近的一个小巧礼盒，打开，里面是一个精致的马克杯，杯身上是手绘的星空图案。

“第一年，”他开口，声音里带着难以磨灭的遗憾，“你大学毕业。我得知你……要回男朋友的城市。”他艰难地说出那几个字，“我恨透了自己的犹豫和懦弱，明明准备了那么久的告白，却连走上前一步的勇气都没有。最终只敢眼睁睁看着你回到别人身边。这个杯子，”他将杯子轻轻捧起，“代表我那时最卑微也最奢侈的愿望——‘一辈子’。我想陪在你身边一辈子，却连开口的资格都失去了。”

他放下杯子，拿起第二个稍大一些的礼盒，里面是一对晶莹剔透的香槟杯。

“第二年，”他继续说着，眼神黯淡下去，“你结婚。我收到了请柬，却没有勇气去现场亲眼见证。我只能把自己关在家里，最后给你发了一个红包，附上‘祝你幸福’。”他苦笑了一下，“那四个字，用尽了我当时所有的力气。这对杯子，代表我缺席的祝福，也代表我独自咽下的……苦酒。”

他一个一个地拿起那些礼物，对应着一年又一年我完全不知情的时光。

第三年，是我最爱那个歌星的绝版签名CD，他排了通宵的队。“听说你有了宝宝，我想你听到喜欢的歌心情会好。”

第四年，是一个柔软的安抚玩偶，和他后来送给可宝的那个很像。“听朋友说你总是一个人带着女儿看病熬夜。那时我想，如果我能陪在你身边……”

第五年，是一个LV的法棍。“你的朋友圈发了很多遍这个包包的资料，但从没出现你背这个包的照片，我想收到它你肯定会很开心。”

第六年，第七年……每一年，他都以他的方式，沉默地关注着我的人生。

第八年，是一个空盒子。他看着我，眼里充满了无尽的疼惜和后悔：“这一年，你离婚了。我知道消息时，第一反应不是高兴，而是心痛。我恨自己没能早点强大到足以保护你，恨自己让你吃了那么多苦。这个空盒子，代表我缺席的、你最需要帮助的那段时光，也代表我此刻想要给你一个全新开始的承诺。”

最后，他拿起那个一直握在手中的丝绒盒子，在我面前缓缓单膝打开。

里面躺着的，不是戒指，而是一条设计简约却无比精致的星月项链。吊坠上镶嵌着细碎的钻石，在烛光下闪烁着温润的光芒。

“莫北，”他抬起头，目光炽热而真诚，像是要把积攒了八年的情感全部倾泻而出，“我不是想用这些礼物绑架你，也不是想弥补什么。过去的遗憾已经发生，我无法改变。我只是想告诉你，在你不知道的时光里，我一直都在。我的爱，从未真正离开。”

“现在，我终于有勇气，也有资格，站在你面前。”他声音微颤，却无比坚定，“我不想再错过下一个八年，更不想错过余生每一个有你的日子。我想名正言顺地照顾你，爱护可宝，给你们一个完整温暖的家。”

“莫北，”他深深地看着我，烛光在他眼中剧烈地晃动，“给我一个机会，好吗？让我把迟到的‘一辈子’，亲手为你兑现。”

我早已泪流满面，看着眼前这个为我准备了八年“遗憾”的男人，看着他西装革履、郑重其事地弥补着曾经的怯懦和错过，心脏像是被泡在温热的泉水里，酸涩又胀痛，最终被巨大的暖流和感动紧紧包裹。

窗外是城市的万家灯火，而屋内，烛光摇曳，映照着他无比认真的脸庞和满室承载着八年时光的礼物。

空气里安静得只剩下烛芯噼啪的轻响和我如鼓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