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自然是希望自己千娇百宠的女儿懂事,可是和敬真的懂事来自请远嫁,他心里却很不是滋味。
身为人父,却舍弃女儿的愧疚,灼烧着他的心。
皇后他不忍心去见,其他的嫔妃,皇帝太了解了,一个个粗浅愚钝、心思诡秘,和敬不是她们所生,她们便不肯盼着和敬好。
意欢倒是还好,只是她是太后的人,又抱病在身,不能陪伴身侧。
皇帝此刻更迫切地希望嬿婉在身边,能够安慰宽解他,能让他心里好受些。
皇帝吩咐道:“进忠啊,你把画师画的泰山春日图取来,朕看着琢磨琢磨回宫如何同令妃描述泰山春景。”
恰在这时,李玉跌跌撞撞进来报道:“皇上!皇后娘娘晕倒了!”
皇帝也顾不上什么泰山春日图了,拔腿便往皇后住处跑。
皇帝人到了,见皇后还未醒,便问齐汝道:“皇后究竟如何了?”
齐汝战战兢兢道:“皇后心内郁结又忧思过度,这病上加病,这······”
齐汝不敢说,皇帝却明白了他未尽之意,厉声喝道:“要怎么救治?你说!”
“微臣,微臣······”齐汝嗫嚅了半天,只说了句“微臣无能!”
皇后油尽灯枯、大限将至这样的话,齐汝不敢说。
皇帝懊恼至极,总疑心是和敬远嫁击垮了皇后,垂首坐了半晌,颓然道:“咱们早些启程,走水路,快些回宫。别叫皇后在外头劳顿,加重病情。”
走水路比东巡来时要快上许多,回了宫安稳不说,各式各样的好药也应有尽有,说不定能多留皇后在人世一段时日。
三月十一,御驾行至德州。
这一夜皇后从龙舟回青雀舫,见月华如水,便在在龙舟上多待了一会儿,素练怕误了皇后吃药的时辰,便先告退回青雀舫,取杏心熬的药。
自从皇后疑心悼敏皇子夭折乃人为之故,而非意外,她平日里的饮食都是信得过的人准备的,用药这样的事,更是心腹亲手熬煮,杏心便专管此事。
喜鹊登梅彩船上隐隐传出嫔妃笑声,皇后一怔,不由得靠近了些,听着旁人欢笑,她心里或许便不必这般苦闷。
彩船里隐约传出什么“皇后”、“灾殃”之词,皇后心中不悦,便不欲再听,却被苏绿筠的话吸引住了,“可怜的孩子,就这么因痘疫去了,不过好在只薨了一个七阿哥,其他的皇子公主都好好的,也算神佛庇佑了。”
有人提起永琮,皇后疑心骤起,想着能不能从她们的言辞找到线索,驻足细听。
只听白蕊姬拉长了声音道:“有什么好可怜的?两位姐姐没听说过一种说法吗?”
海兰接话道:“什么说法?”
白蕊姬语调尖锐刺耳,“一报还一报啊!为娘的做了什么孽,便都报应到孩子身上!这二阿哥和七阿哥都是健健康康的好孩子,怎么会都早夭了呢?”
一报还一报?什么一报还一报?她难道做了什么十恶不赦之事,上天非要夺走她的孩子吗?
永琏是哮喘之故,永琮是旁人蓄意谋害!
她与白蕊姬无冤无仇,白蕊姬什么都不知道,竟敢在背后大放厥词!
她非得好好惩治她不可!
皇后怒急攻心,往前走了两步,脚下踩在白蕊姬收买太监额外刷上一层的桐油上,猛地一滑,身子不受控制地跌进湖中。
身后跟着的莲心略一犹豫,便也跳入水中,做出一副不识水性的样子,与皇后一前一后,挣扎、呛水。
彩船内的白蕊姬、苏绿筠、海兰俱听见这两声落水之声,白蕊姬心下疑惑,略一思索,便知是皇后同她的婢女,只道那婢女命歹,同皇后一起死了,说不定还能风光下葬呢。
苏绿筠起身想去一看究竟,白蕊姬一把拉住她,劝道:“姐姐别去,外头春寒,别伤了玉体啊!”
海兰看了一眼白蕊姬,也劝道:“是啊姐姐。”
苏绿筠想着先前的“皇后”、“早夭”话题,心里一紧,看了看白蕊姬和海兰,又露出一丝窃喜来,她没有动手,便与她无关,皇后只怕……
这么想着,苏绿筠依言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