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懿传

养心殿内此刻只剩下嬿婉和皇帝。

皇帝手支着额头，默不作声，瞧上去像是寂寥、伤感到了极处，旁人的戏唱完了，这出戏最后的落幕，还得嬿婉来呢。

进忠奉上一盏皇帝喝惯了的西湖龙井，嬿婉瞧了一眼，示意他下去，主动起身，走到皇帝跟前，单膝跪下，柔声唤道：“皇上，您喝口热茶缓一缓罢？旁人心肠歹毒，与您原不相干的，您这样宽宏仁慈的心性，想不到旁人的歹毒，也是常理，您就别再自责、伤心了，成吗?臣妾看着心疼。”

皇帝并没有自责，伤心也不多，更多的是愤怒、恐惧。

愤怒太后贼心不死、后宫的嫔妃竟然如此大胆，恐惧太后在幕后做了这么事，他还无察无觉，还有如此低微的嫔妃，竟然也能轻易谋害了位高权重者。

这都是与他息息相关的，能够威胁到他的。

皇帝扶起嬿婉，揽着她一并坐到炕上，心有戚戚道：“婉婉，朕虽然自责、伤心没有看顾好永琏、永琮、琅嬅和晞月，但更多的，是害怕！”

“你说太后······真的是太后吗？”

嬿婉握着皇帝的手，宽慰道：“皇上，怎么会呢？太后是您的额娘，您的孩子是她的孙儿，您的后妃是她的儿媳，她怎么也不至于这么做啊？您别被误导了啊······”

皇帝看着嬿婉道：“不！婉婉，你陪在朕的身边晚，有许多事，朕不许人提起，你是不知道的。”

皇帝语气艰涩道：“其实朕并不是太后的亲子，朕的生身母亲，是热河行宫的一个普通宫女，李氏金桂。”

“婉婉，亲生的儿子和养子，是不一样的，太后对朕，向来都是拿捏、防备的，处处干涉着朕，朝堂上她也不安分，就像此次和敬远嫁一样，朕最初想嫁的是柔淑，可是朝臣们就一个个跟朕顶了起来。”

“富察氏是朕的心腹之臣，高氏也一样，可是孝贤皇后和慧贤皇贵妃却都弃世而去，动手的，偏偏是太后精心调教，送到朕身边的白氏，太后难道真的一点儿都不知情吗？或许还有别的······”

“朕也不想疑心太后，可心里实在······”

皇帝在她面前提及旧伤疤和秘辛，是深度信任的表现，皇帝诉说这些，绝不是仅仅倾诉，至少他不是，他感受到了来自后宫的、可以威胁到他的危险，他需要人帮他盯着后宫，而自己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嬿婉另一只手也抚上皇帝的手，语气里满是担忧和宽抚，柔声道：“皇上，您别怕！臣妾会一直陪在您身边的，一直向着您，护着您，绝不让任何人伤害到您！”

“您在前朝，后宫的许多事情未必能顾及，臣妾久居后宫，能为您做的事向来不多，但有一样却是可以的，做您的眼睛，做您的护卫，守护着您！”

“皇上，有臣妾在，您放心。”

皇帝满是动容，吻上嬿婉的额头，应道：“嗯！”

皇帝接着道：“婉婉，以后六宫事务，就辛苦你了！”

“现下便有一件事，需要你来做，痘疫的衣裳都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混进宫里，可见宫里管束之松懈······”

嬿婉接话道：“臣妾会将宫里再理一遍，将那些不纯粹的宫人，都清出宫去，确保宫内安全。”

“只是太后到底是太后，有些事情，太后不必知道真正缘由，却也得给一个过得去的理由，过了明路的暗里人，还是糊涂些最好。”

皇帝笑道：“白氏被处置了，太后总是要过问的，这事儿朕亲自去说，那件痘疫的衣裳，不就是她弄进宫来的么，太后晓得这一层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