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静谧深邃,远处的山峦照影黑沉,连接着看不清的风云薄雾,隔绝俗世的纷扰凌乱。
山下数座营帐按照天斗星象有序分布,篝火噼里啪啦作响,火星子不断往外溅,穿过明灭的光影,负责巡逻的年轻队伍精神抖擞,目如鹰隼般警惕着四周。
南胥月揉了揉额角坐起身,有些恍惚,他又做梦了。
从前梦里总有一个看不清面容的身影置身高台,他也曾好奇寻找过,可人间各处,都没有那庄严神肃的高台。那个地方也许在神界?
南胥月有过这样的猜想,不过也仅限于此。
经历沉浮,世俗透骨,他觉得既然不曾遇见,便没有牵绊,何必耗费精力追寻一个缥缈的梦?与其纠结一个背影,不如抽空与友人,共赏风花雪月,闲来亭下听雨,春日讲经,煮水拈花,结生云海,恬淡平静。
按某人的话来说,便是‘此亦人生之大自在也’。
那段泛黄的梦境早已被丢弃在无声的角落,南胥月以为他不会再见到那座神台,可方才,他在梦里又看见了。
这次没有那道身影,而是一句玄妙至极的声音——
“天命,你可知错?!”
……
“所以,你认错了吗?”高秋旻颇为好奇,虽然原主知道南胥月是天命的转世,但她还真不知道南胥月这么早就开始觉醒了。
一切早有预兆。
可能是太过熟悉,南胥月眼皮子都没抬,就知道她搁这儿看热闹不嫌事大呢。偏偏这人嘴里总有一套歪理,比他还能胡搅蛮缠,南胥月叹息着纠正:“那不是我。”
“看来是认了。”高秋旻眸光流转,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南胥月放下茶盏,微微探过身体,白玉折扇轻轻敲了敲高秋旻的头,不厌其烦的接着说:“梦里说话的是天命,不是南胥月!”
其实南胥月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传闻上古之时,天地初开,诞生两大神器,一是混沌珠,二是天命书。混沌珠流落人间,神光蒙尘,如今保存于明月山庄,而天命书极有可能被神族供奉于神界,掌控时空万物的命格。
他一个凡人,为何会无缘无故梦见天命书?那道高高在上质问天命的人,又是谁?
醒来后南胥月为自己卜了一挂,可惜是个空卦,一无所获。这样沉甸甸的心情,持续至他见到高秋旻。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什么好愁眉苦脸的?若神明当真无所不能,何来昭明弑神一说?神族又为何斩断天梯,远离人间?”高秋旻微微后仰,躲开他那一扇子,反手夺过来,随意扇了两下。
微风带起她鬓角的发丝,声音落在南胥月耳中,显得格外悠长深远:“神明,其实只是拥有更强力量的修士而已!”
这句话好像凝成了一根针,死死扎进南胥月的大脑,他睁大了眼睛怔坐着。
高秋旻无视了他的沉思,接着道:“即便被某种力量赋予了生杀权柄,依旧改变不了骨子里的野心和欲望,做不到大公无私,也无法泽被万物,只能仗着神明的身份对弱者张牙舞爪……”
在生与死的界限上,神明与人类没有太大区别。要不然,昭明是怎么以凡人之躯,上天弑神的?
“高庄主这话我可不认同啊。”
帐篷被掀开,几道身影依次走了进来。说话的是谢雪臣身后的紫衣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