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月已经沉睡了两年七个月又二十一天。
姬发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在长长的丝帛上记时间,其实脑子里记得很清楚,但他想将生活中的琐碎小事一并记录下来,等姐姐醒来后,同她分享。
也是奇怪,小时候跟在素月身边,天天叽叽喳喳喊‘阿姐’、‘姐姐’,叫得好不欢快,再大一些,有了少年情丝,哪还想以姐弟相称?试探着直呼名字,哪怕被素月感慨‘弟弟们大了不好管’,也不愿退缩。
到而今,他倒是想对着素月喊姐姐,可惜无人应答。
姬发小心翼翼将丝帛叠起来收好,潦草的用冷水洗了把脸,束紧头发,穿好甲胄,佩上长剑,大步一跨,走出了营帐。
外头一早便站了两个人,辛甲和吕公望,他们自然的跟在姬发身后巡营,这个时间,所有队伍都必须严格按照姬发制定的日程表训练,营内共五万人马,正分批次进行训练。
军营里气氛一直很紧张,概因去年打退了三支朝歌派来的军队,今年有消息传,殷寿调动了驻守朝歌周边城池的两万兵马,与四万北海远征军合在一处,由邓婵玉率魔家四将领导,朝着西岐赫赫而来。
离西岐最近的汜水关正严整关隘,防止其他三地增兵援助。
哪怕前去探查消息的斥候还未归来,姬发也能猜到,此刻游魂关、陈塘关、三山关,定然也是严阵以待,防止北崇、东鲁、南鄂派兵支援。
这两年,殷寿的脑子时好时坏——殷郊语,姬发也有同感。
殷寿烧了殷启,可天谴并未消散,反而愈演愈烈,还是素月出手勉强压制,尽得天下民心。反观殷寿失了人心,又没能留住几位伯候的性命,屁股下的位置并不稳当。
东鲁更是直接打出了清君侧的名号,言殷寿为妖妃妲己所惑,乖戾弑杀,六亲不认,已然成了昏君,东鲁传信其余三地,联手对抗昏君,扶太子殷郊继位,名正言顺。
但凡出兵,势必有名。
哪怕殷寿曾经对四大伯候下杀手,也不能成为伯候们反抗朝歌的理由,因为殷寿是君王,正如素月所言,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他们可以不理睬殷寿,但无法以此为由对朝歌用兵。
东鲁打出的名号还算正当,但殷寿也不是吃素的,尤其威胁到自身统治时,与生俱来的权谋脑便会压下暴戾的破坏欲——他釜底抽薪,将殷郊带剑闯入摘星阁弑父一事,宣扬的人尽皆知,骂殷郊是悖逆不堪的孽子,骂东鲁早有不臣之心,骂四大诸侯狂心益悖,意图倾覆重器……
一番唱念做打,东鲁竟失了先机,哪怕姜王后站出来为殷郊和东鲁正名,也只是和殷寿隔空相骂,扯下了最后一点体面。
东鲁都没办法名正言顺出兵,更不要说其他三地。
北崇崇侯虎倒是个不要脸的,能打敢打想打,且他最疼爱的大儿子折在朝歌,怎么能不恨殷寿?
但这人回到北地后,大病一场,一直没好利索,另外长子离世,导致底下的儿子们蠢蠢欲动,北地各属官诸侯国也心思浮动,他忙着扶崇应彪上位,自家都顾不过来,哪有空报复朝歌。
崇侯虎若是敢提为长子报仇的事,崇应彪就敢立刻撂挑子走人。这两位不像是父子,更像是为了家族利益和传承被迫联合的“怨偶”。
一想到这儿,姬发就想笑。
崇应彪本也不是什么好人,好不容易掌了权柄,上头还有个崇侯虎压制,搞得他想弄死那几个兄弟叔伯都束手束脚。
忙得焦头烂额,也不忘写信“问候”他死没死。
少年时的姬发大概连看都不看就拿来擦屁股,可成为西岐新首领的姬发,已经过了意气用事的年纪,他愣是从信里看出了崇应彪的本意
——需不需要我派兵增援啊?
作者彪子:天塌下来都有他嘴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