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持续下沉,仿佛被一双双冰冷且枯瘦的手紧紧拽着,整个世界都朝着黑暗之中轰然倾颓。下沉的速度越来越快,黑暗也愈发浓稠,恰似墨汁在水中肆意弥漫,无边无际。
刺骨的冰冷汹涌袭来,好似无数细密尖锐的针同时狠狠扎进肌肤,每一寸毛孔都被彻骨寒意填满,浑身的血液似乎都要被冻结。
「……在寒秋哀鸣的蝉声
是流放者的吟颂
是人类最后的歌
他们失去了一切得以寄宿形或神的家乡
只剩下回忆和念想……」
无数微光从她眼前划过,在尾端摇曳出长长的行迹。
对了……还有这首歌……
到底是在什么时候呢?
自己到底在是什么时候,又是被谁教会了这首歌……
“澄霄姐姐……”
一个久违的名字,从早已麻木、近乎尘封的记忆深处缓缓浮现
“嗨,你是新来的小妹妹吗?怎么样,现在能看清我的脸吗?来,告诉我,我是不是你见过最好看的人?呀,你的手指动了,看来你已经恢复意识了,我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大家。”
“如果你觉得累了或者孤单了,就来找我聊聊天吧,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对象是你的话,想要聊多久都可以哦,你问为什么?因为跟你在一起很开心啊,就是这样的理由,诶?你该不会是在偷偷笑吧?”
“嗯?小临你在这里做什么呐……该不会是在偷看我吧?哈哈哈哈哈,你别脸红嘛,其实……你可以更光明正大一点呐。”
“你问我为什么要保护你?嗯……因为你是我们大家的小妹妹啊,是会被保护的老幺哦。”
恍惚间,何若临好像又看见了那片蒲公英花海。
在那被微风吹拂的平原上,有个人在等自己。
“呐,小临,你看。”
长发及腰的少女捧着一株蒲公英,语气有些雀跃的,“你看呐,这可是今年的第一株蒲公英哦,有特别的意义呢。”
“………”
这是什么……?
自己人生的走马灯吗?
为什么这些事情……这些早就被她遗忘的事情,还会在这里……
你?
她看向久违的熟悉面庞,这才发觉自己从未忘记过她,从未忘记过眼前的这个人。
澄霄姐姐……
我好想你。
我有好多话想要和你说……在你离去之后的那些事,还有我像你曾经那样努力照顾大家的那些事.......
千言万语瞬间涌上心头。那些艰难困苦的时光,那些身不由己的无奈时刻....
我,我现在也已经成长为可以独当一面的人了……你会为我骄傲吗?你会感到欣慰吗?
“我,我……”
她闭上眼,任由泪水从脸上滑落。
最后,她却只说出和当年一样的话,“无根的种子而已,就像我们的命运一般飘零,又能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那个时候,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她,对周围的一切都表现出消极不安的情绪,那种状态比后来她所见到的每一个孩子都严重。
“呀。”对方脸上露出些嗔怪来,不赞同道,“如果有一天你想念我的话,就可以告诉蒲公英呀。”
“它会帮我转达吗?”
“会哦。”少女微微偏过头去,把那些白色的小种子吹向远方的天际。
“如果有那一天我不在你的身边了,那你就去寻找今年的第一株蒲公英吧,去告诉它你有多想念我,然后,我就会感受到你的心意了……当然啦,我也会一样想念你的。”
蒲公英啊。
那是人类的旗帜。
在人类与机兽的关系还没有破裂之前。
无根的种子,如命运般飘零……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那面旗帜。
蒲公英啊。
好讽刺的意象。
“诶?原来你是这样想的吗?”澄霄听完她的想法后有点惊讶。
“这可不是我设计这面旗子的本意啊。”白皙的面庞上露出一丝苦恼,“会选择蒲公英,是因为这种植物的种子轻轻的、小小的,等到成熟的时候就会随着风飞到天空中去。”
她甚至还比了一个飞上天的手势。
“但是,不管流落到何种境地,它们都会努力的生根发芽,好好的在每一个地方生活下去。不管未来会去到哪里,它们都不曾恐惧,然后,就去面对属于自己的命运。”
「……当从未有奇迹发生的时刻
我们渐渐学着
以渺小的躯体决意走进漆黑永夜
再不回头 向前
如果无人能跨越星海
我将成为永燃的火 去向荒芜的远方……」
………
………
那场事变。
让她失去了过往的一切。
「圣骸」。
没人知道这东西是从哪里来的,好像一夜之间就在市场上流通开来似的。
一开始底比斯官方还会装模作样的打击圣骸交易。
可是………
“呐,会相信机兽能和人类好好相处的我真是个笨蛋……对不对?”
在早已变成一片火海的蒲公英平原上,那是何若临最后一次见到澄霄。
她看见她眼中的泪水。
“你要带着大家活下去,就像蒲公英那样,不管到了何种境地,都一定要活下去,坚强一点……因为,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姐姐了。”
“…………”
“…………”
她好像早就预见到自己的死亡了………不然为什么当时要说这种话?
……
……
那一天,澄霄没有回来,底比斯原城主安德烈也消失了。
可是却出现了一个「赤髓」的芬尔沙。
那是澄霄的分化……
她变成圣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