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啧啧、啧啧啧——”
送走晶晶一行人，洛洛也没跟其他人打个招呼就自己找了个山头吹冷风，而旁边就是对他“啧”了快半个小时的天音。
咱就是说，不用拿嘴说话就是好啊，一般人类的口腔构造能支撑他们“啧”半个小时不歇气不走调的吗？
洛洛原本就是为了想事情才避开人群要自己待会儿的，谁成想天音这不长眼的还非得一个劲儿的往他眼前凑。
好歹也是听了这半天，就算是洛洛也不禁有些恼火，咬牙切齿道：
“你到底在‘啧’什么？”
到底跟她有什么关系啊她非得掺合一嘴不可！
而听到当事人终于愿意搭理自己，天音也满意了，于是她冷哼一声：
“看看你这狂妄自大的小鬼也有落空失手的一天，难道不是很值得庆贺吗？”
落空？失手？
洛洛当然知道她指的是什么，而少年也不打算否认自己的失败。
——洛洛难道不知道，自己在会议中途把所有人赶出去，会间接诱导他们联合起来对付自己吗？
他当然知道，不仅如此，他甚至有闲心拨弄弦律引导所有人主动怀疑他。
洛洛希望自己身边的伙伴不要再那么相信自己，或者更好的，如果他们能主动点……除掉自己……
“…………”
思绪及此，少年只觉得头痛欲裂——明明不久之前还会因为他们真的对自己怀有二心而不满，明明自己和他们的关系本来也没什么特别的……可是，可是……
为什么现在真的要这样做了又会如此不舍呢？
其实，洛洛心底很清楚，为了达成那个最终的计划，他必须借助自己这些伙伴的手除掉“王嘉洛”的存在，那么引导他们对自己产生敌意就是必要环节……既然是无论如何都要做的事情，那他也不应该为此产生不必要的情绪。
所以这到底算什么？
洛洛叹着气，一抬头，便只见轮残月高悬在远处墨蓝色的天幕上，连它吝啬洒下的几缕清辉也只能勉强勾勒出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影轮廓。
像沉睡的巨兽脊背，沉默而压抑。
像他的心情一样糟糕。
哈。
洛洛觉得自己快要失控了：那些家伙真的下定决心要杀掉他的时候，他不能接受；现在他们不想杀他了，他反而着急起来……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贱的人啊！
于是，他干脆自暴自弃般地向后一仰，认命地躺在山坡上的沙砾中，任凭那些枯黄的野草在他脸上剐蹭出细密的伤口。
随便吧，随便谁都好，他太想有个人倾诉了，哪怕现在在他眼前的人是天音：
“他们居然不想杀我……我用了那么多时间让自己看起来可疑，也给了他们足够除掉我的理由——圣骸难道不是一件很有吸引力的诱饵吗？而且还有调弦……我也给他们足够的心理暗示了啊，明明他们讨论的结果就应该是对我防备，然后伺机报复，可为什么他们还是选择相信我啊？我难道看起来会是个敦厚老实的人吗……”
接下来少年就是在重复一些“为什么啊”、“我不理解”这样没意义的句子了，天音也不是很懂。
当然了，她觉得真正不理解的那个人应该是自己才对。
所以她问：“……你要是真的想让他们杀你，那你不让他们恢复记忆不就好了，伊雯肯定乐意成全你啊。”
这是实话，大实话，而且还是找死最快的一种解法。
可是躺在地上的少年想也没想就拒绝了：“那怎么能行？我怎么可能把会威胁到自己生命的机会交给被别人控制的傀儡呢？”
这话说得奇怪，为什么要特别强调“傀儡”？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要让他们心甘情愿的杀你？”
“至少得是这种程度啊！”
“………”
哼哼，天音讪笑两声，对着旁边翻个白眼：瞧瞧，多矫情一个人啊，找刽子手还得找个合心意的呢。
还得是“心～甘～情～愿～”。
“那你怎能不让他们也回忆起上个周目发生的事情？”
天音这其实也是一种试探，因为她本人是对上个周目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的，她也不知道“复活”“神迹”什么的到底怎么一回事，而且又不能直接去找洛洛问，她就只能根据虎煞天与狂裂猩的态度做出一些猜测。
——那应该是严峻到足以杀人泄愤的恶劣事件。
但是洛洛听到她这番话却是没什么反应，甚至都没拿下横在自己眼前的胳膊：
“力元霸倒是什么都知道呢，那你看他对我是个什么态度不就好了？”
……是愧疚。
看来另有隐情啊。
“好吧好吧。”
天音也没力气说话了，于是就只能听见山谷中的冷风在瑟瑟发抖，发出支离破碎的呜咽声。
“话说……”两人相顾无言了一会儿，还是天音想起一件在意的事，率先打破了寂静：
“你让权给伊雯，是因为从一开始就知道她会搞联结梦境什么的吗？”
仔细一想，洛洛对联结梦境的掌握程度分明就是不逊于伊雯才对，怎么可能在最初就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呢？可如果是这样，他又有什么必要与自己达成契约呢？
那个时候，少年无助的模样，分明就不是装的，可是………天音觉得自己没办法理解。
洛洛也同样不理解天音的想法。
“那怎么可能呢？”
他也不是真的全知全能，怎么可能知道伊雯要干什么。
让权也只是因为他真的想当甩手掌柜而已，哪来那么多乱七八糟的理由。
“？”
可这样一来天音觉得自己不能理解的事情就更多了，“那你怎么会操控联结梦境，又怎么可能利用这些达成你的目的？”
“随机应变呗，不过我能操控联结梦境也多亏了伊雯选择的那个楔子是力元霸……他毕竟是我的门生，会下意识选择自己更熟悉的方式达成汇集思想的目的，好巧不巧这个联结梦境也算是我们都很熟悉的一种……模式了。”
“…………”
那还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所以你的意思是……如果伊雯选择的那个人不是力元霸的话，你就没办法了？”
——伊雯也太倒霉了。
“嗯………”
这似乎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洛洛发出思考的声音，还真想了很久：
“如果不是力元霸……那我确实不清楚其他人会选择什么样的模式达成这一切，但是我也不觉得自己会束手无策，反正随机应变呗；而且，伊雯能选择的其实只有力元霸而已，其他主要角色都没有调弦的天赋，注定没办法容纳那么多人的。”
“……哦。”
天音为刚才开会的机车族成员感到不值得，他们给洛洛的“让权”行为想了那么多身不由己的理由，结果真实原因就是难以置信的简单——他就是纯懒而已。
行吧，看你也不像是会感到愧疚的样子。
天音最后发问：
“那么，在经历这一切之后，王嘉洛，你会如何定义自己与机兽的关系呢？”
是棋子？是君臣？是挚友？是陪伴？是家人？还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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