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哼。”
时光之城的某处，少年坐在一张桌子上，一边哼着歌一边看着自己的“道别计划”——现在轮到力元霸了。
原本逆风旋非要派人给洛洛送回来不可……但是你派人能送有我自己传送快吗？等你们带着我回来天都亮了。
所以洛洛跟逆风旋说了回儿话之后自己就悄悄找个机会跑了。
“果然啊，比起那些还拿我当孩子看的单纯朋友，还是跟你说话更自在些。”
少年翘着二郎腿坐在一旁，看着在自己对面的机兽：
“你说是吗，力元霸？”
“………”
力元霸躲了这孩子那么长时间，结果还是被抓住了。
事已至此，他还能说什么呢：“我以为，你应该不会想看着我呢……短时间内。”
他干笑两声，紧接着话锋一转：“毕竟这种情况并不是没有先例的，不是吗？”
“……”
是了，利用联结梦境把所有人拖入幻想之中，这种事情以前也有人做过——正是力元霸的弟弟，力乾坤。
该说不说，这两个人就连这样做理由都是大差不差。
“是啊，我还记得。”
少年点点头，眼睛被发梢遮住，让人看不清，只有嘴角的微笑在月光映衬下更加显眼：“我还记得，他在死前最后说的那句话——终有一日，你会理解我的，然后你也会做出与我相同的选择。”
这算是力乾坤的遗言，也算是他的预告。
也如他当年所料，力元霸真的踏上了同样的道路。
“没办法啊。”
机兽的语气无悲无喜，就像洛洛一样平静：“这大概就是，所有弦律师都会做出的选择吧。”
他自嘲式地摇摇头：“我们注定会走上这条道路。”
“是啊……也许从一开始，我就不该把‘调弦’教给其他人。”
洛洛再不说话，一时间，房间中就只有孤独的月光独自照拂。
又等了很久，力元霸看向孩子的方向：“其实，有一点我很意外……你为什么不处置我呢？”
就像洛洛当年杀了力乾坤那样，就像那全部被处死的弦律师一样。
力元霸知道洛洛不会把他做的那些错事告诉其他人，但这并不意味洛洛不会处置他。
——比起同伴，眼前的这个孩子更是君王。
“我以为你现在来找我，应该是已经下定决心了。”
“………”
闻言，洛洛没有立刻说话，而是先抬眼看着他，眼神冰冷，或许就像力元霸自己说的那样，这是看死人的眼神。
下一秒又突然笑出声来：“力元霸你真可爱，原来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来做这件事了吗？
“可如果是这样，你又怎么会不明白你们之间的不同呢？在我眼中，这只是一个小错误而已，算得了什么大事？”
他摆摆手，示意对方不必把这样的小事记挂在心上。
小错误？小事？
“洛洛，我知道我害死了多少人，我也知道一旦这样做了，最后会是什么样的结局，但我依然不后悔，即便再来一次，我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这样，你也觉得无所谓吗？”
听到对方的坦诚，少年耸耸肩，完全没在乎。
现在明白了吗？王嘉洛，他也没那么在乎平民的死伤。
“这样啊。”
力元霸看起来好像没了全部的力气：“原本…我一直不愿意承认，我总以为不该是这样的，但是现在我能确定了……”
他目光灼灼，盯着少年：
“洛洛，你知道我的背叛与力乾坤的背叛区别到底在哪里吗？”
“………”
被这样的眼神看着少年也不是很舒服，他只轻轻抬起下巴示意对方说下去。
——他想看看力元霸会怎么看待这两次叛变。
“其实原因真的很简单，因为我的天赋实在比不上我的弟弟……我构建的梦境，是洛洛你能完全掌控的……只是因为洛洛你能控制而已。”
是啊，就是这样的简单。
力元霸终于明白了：“当年力乾坤带着整个弦律师军队叛变，所构建的联结梦境甚至能将洛洛你困在其中无法挣脱……这是你意料之外的，无法控制的事，对吧？”
他还有后半句没有说出：所以你当年才会那么生气。
似乎从认识的最开始就是这样，少年总是习惯帮机兽收拾烂摊子，他们也早已习惯遇事不决先问洛洛，谁也没见过洛洛真的生气的模样……好像无论发生什么少年都能接受。
但力元霸知道，并不是这样的。
其实很长一段时间内他都不明白这孩子忍耐的底线到底在哪里，一些在力元霸看来很严重的问题在洛洛眼中也许根本不值一提，可又有些似乎也没多大的小事也能惹得少年火冒三丈。
现在，力元霸终于明白了。
又或许是早有猜忌，但是今天才想清楚吧。
他轻轻道：
“那个底线，就是洛洛你啊…发生你无法掌控的事，就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王嘉洛的底线，从来不是道德或生命，而是“失控”本身。
“哈哈哈哈……”
一开始，少年还会捂住自己的嘴不让笑声溢出，他忍得肩膀都在发抖，最后干脆也不再忍耐，彻底放声笑出来。
他简直笑得喘不过气了：
“力元霸你…你，哈哈哈哈……”
可是渐渐的，他又不笑了：
“……现在我承认取消你弦律师资格的必要性了，你说得没错，我讨厌不受控制的事情发生，无论那是什么。”
孩子终于笑够了，换了个更自在些的姿势：“这么多年过去，你始终表现得相当低调，看来倒是我小瞧你了啊……”
他又突然抬起眼来，神色严肃：“……你保留了多少轮回的记忆？”
力元霸乖乖回答：“多少次记不清了，但应该有个两三千年吧。”
“这样啊。”
洛洛似乎有些怀念，语气软了下来，态度也没那么锐利了：“都这么多年了……也是啊，你都已经完完整整的见证过王嘉洛这个人了。”
见过王嘉洛的全部，那些失败，那些残暴………
“哼。”
孩子突然好奇起来：“那你是如何看待我这个人的呢？”
如何看待王嘉洛。
可能是话都说开了，力元霸也不再紧绷着：“可能只是想要见证吧，看看天真良善最后究竟会被灾厄扭曲成何种模样。”
“现在你满意吗？”
“谈不上满意与否，只是有些感慨而已。”
洛洛从桌子上跳下，转身便要离去，从背后传来了力元霸的声音：
“是我们没有保护好你。”
那声音里有愧疚，有怀念，有不忍，有悲伤……以及各种复杂的情绪混合在一起。
究竟是什么心情，或许力元霸本人也不知道吧？
只是，如果这一切都没发生，他们与洛洛的关系是不是还会和过去一样呢？
呵。
少年没有回头：“我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
“……”
力元霸看着孩子离开的背影，忽然想起这一幕也已经发生过很多次了：
“【无论来日的历史会如何评价我们
我都始终记得
是你引导我走出最初一步
是你一次又一次于大厦将倾之际力挽狂澜
你始终都是洛洛，没有变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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