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卿尘总是有三四个月不在清风山的，十一二月的时候下山，来年三四月份才回来。而岚毅也总是在门口等着他。
在他再一次要准备下山的时候，岚毅问他
“你为什么要下山？”
沈卿尘笑着答
“要去寻春。”
“寻春是什么？”
“就是去找春天。”
因为清风山常年累月的下雪，岚毅没有丝毫的季节概念，仅管他曾经生活在山下，但留给他的只是战争、混乱和鲜血，所以他一直以为，所有的地方都只会下雪。“春天”这个词，对他而言是陌生的。
他问沈卿尘
“春天是什么样的？”
而沈卿尘给他的答案里只包含了“有花”这一个特点。
然后次日岚毅就从梅枝上摘了一朵梅花戴在头上，去找刚踏上石阶的沈卿尘。
他唤了一声沈卿尘的名字，沈卿尘转头就看到头戴梅花的岚毅看着他，对他说
“我也有花了，你找到春天了，你能不走了吗？”
沈卿尘怔了一下，随即笑了出来，重新走回去，低头看着他
“想跟我一起吗？”
岚毅拽住了他的袖摆，说
“想。”
沈卿尘没有告诉他，梅花是冬天才开的。
沈卿尘就那么带着第一次下山的岚毅去找“春天”，其实就是下山去平边塞战乱。
他手里是不爱拿东西的，但这次，手里多了个小朋友。
无数战争在他手中平息，无数冤魂被他送入轮回。
而他在山下总是沉默的，不像山上那样爱打趣逗笑。
沈卿尘又超度了一场厮杀，他们的尸体化粉消散，那些人生前的片段，都会像走马灯般重演一遍。
沈卿尘将自己身旁的岚毅拉到身后，不让他看这些。
沈卿尘只会让他看那些尸体化为养分后在沙场上开出的花。
这便是春天，是他们燃烧生命换来的绽放。即使是在遍地沙尘的战场，也依旧开得短暂而艳丽。
岚毅盯着这些花看了很久很久，沈卿尘只是静静地等着他，听到他说
“你把我捡回来的地方，也开了花吗？”
沈卿尘顿了顿，继而一笑，道
“对，那些花开得很漂亮。”
岚毅说的，是人魔争斗，他无法超度死在魔族手下的冤魂，那里还是一片废墟。可他也不想看到眼前的孩子因为这个而失落，所以就让春天，假装到过那里吧。
岚毅不再说话，任由沈卿尘带他去什么地方。
入夜，客栈里，沈卿尘带着小岚毅进了客房，笑着看他。
“怎么成小哑巴了？”
岚毅低头还是不说话，几缕长发搭在肩膀上，看着倒是挺乖。
沈卿尘纤长的手指往宽袖里一摸，又张开在岚毅面前。
他的掌心里放着两块糖。
岚毅盯着看了片刻，才伸手拿走。
沈卿尘把卧榻给了岚毅，自己在书案前看书。
岚毅小小的身子躺在卧榻上，嘴里含着沈卿尘给他的糖，还有一块在手心。
他面对着墙，将额心抵在了紧攥着糖的手上，轻轻闭上眼。
沈卿尘透着微弱的烛光看着榻上的小孩，他目光浅柔，如雪化成的一泊积水，滋养着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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