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冰云轩的开导下,亓允乐观了不少,后将目光落在图纸上被冰云轩点上墨水的两座城池,好奇地问:“你想借道西川?”冰云轩点头:“为了打破孤立无援,水族在冰族的版图只有尽可能地往西靠,越接近天祈越好。所以,亓蜚现在的攻击对象应该是月澜城,而非锦书城,至于他放出去的消息应该是假的。”
“攻打锦书城并不能打破孤立无援,这一点我们能想到冰楚夕不应该想不到,我觉得皇兄放出去的消息不仅不会误导他还会间接地引导他,让他加强对月澜城的防范。”亓允说。
“所以说,届时的月澜城是众矢之的,所有的军需物资都会聚集月澜城,亓蜚攻打月澜城只会更加吃力,弄不好还会丢失商余城。而我们要帮亓蜚有两种选择,要么借道西川攻打月澜城,要么直接从念青城攻打冰族的临渊城,来个声东击西。但天祈军械落后粮草不足,靠我们借道西川支援月澜城是行不通的。所以,为了亓蜚顺利拿下月澜城,我们最好的方法还是攻打临渊城声东击西,吸引冰族火力,待亓蜚顺利拿下月澜城就退兵。”冰云轩分析道,但目光却还落在西川若有所思,亓允察觉后,明知故问:“你担心西川生变?”
冰云轩不可思议地看着亓允,他没有想到她竟然看出了他的忧虑,亓允继续说:“冰楚夕最擅长剥解人心、蛊惑人心,这种局势下,他肯定不会遗漏火族。西川夹在中间,是威胁也是机会,他害怕我们借道西川只能化为己用,联手西川守月澜攻商余。”冰云轩五味杂陈地看着亓允,她跟了冰楚夕那么久对冰楚夕的性格为人处世了如指掌,正如同当初跟他相朝夕处,对他了如指掌,结果和冰楚夕联手夺他家国,驱他出境。她如此知己知彼,又怎不会百战百胜?
可她可有过真心?对他,对冰楚夕。她这么一个我见犹怜的小娘子,怎么可以如此糟蹋他们的真心,背叛他们?正当冰云轩情绪开始发酿,亓蜚的声音突然响起:“放心吧,西川不会生变的。”
亓允听见熟悉的声音,习惯地往声源处看了过去,亓蜚面色温润朝亓允弯起嘴角,一边走近一边说:“佟怿拒绝了冰楚夕。”亓允脸上洋溢着笑容,这让亓蜚更加坚定自己的选择。看着亓允的穿着打扮有了色彩,脸色红润也有了光泽,亓蜚对冰云轩这个未来妹夫更加满意,越发觉得自己赌对了。也正因为如此,亓蜚对冰云轩的关注与帮助更甚之前。就像现在,看出了冰云轩的不对劲,他愿意耗费灵力不远万里赶过来。
冰云轩平静如水地看了一眼亓蜚,后又将目光落在地图上,这看似认真钻研版图的背后,如果不是亓蜚在灵气镜早察觉了不对劲,谁又能知道他在想什么。
亓蜚有意无意地拍了一下冰云轩的肩膀,说:“还看呢!西川那边我都处理好了,佟怿不仅答应了借道西川,还跟我们一起攻打冰族。”冰云轩缓过神来,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亓蜚,后又担忧:“他能做主?”亓蜚半开玩笑道:“人家是摄政王,怎不能做主?”后自然地搂着冰云轩的后颈,压低了声:“你忘了西川靖王?”一听到西川靖王,冰云轩就抓着亓蜚的手站了起来,亓蜚会意地搂着他往空旷处走,然后才接着说:“西川靖王被你关押在冰族诏狱后,佟怿力挺康王,康王没有主见,事事依赖佟怿,也就是说,西川听令于佟怿。况且,如今战乱,火王只看结果。”冰云轩一下子连贯上了记忆,当初他之所以可以关押西川靖王,很大程度上是因为火族放弃了他,佟怿下了一手好牌,借刀杀人失败后鸟尽弓藏,不仅将一切罪责都推向了西川靖王,还打着替朝廷除异己赢得了佟威和文武百官青睐,最后竟然直接安插傀儡在西川,给自己壮大势力,好一个一石三鸟。
冰云轩的对亓允的情绪在亓蜚的情报下慢慢消散,转眼两人又沉浸在了战事上,见两人对着边境舆图滔滔不绝,亓允静静地给两人煮起了茶水。
“念青城军备薄弱,就算临渊城的兵南调月澜城,念青城也撞不开临渊城的城门。”
“这一点我也想过了,临渊城毕竟地处边境,防范意识自然不弱,即便调兵也不可能调走城墙兵。但临渊城我们必须拿下,如果我们放弃临渊城,西川拿下月澜城后扩大版图那商余城和锦书城就危险了。你若拿下临渊城,那天祈和水族就靠得近一点,西川无论如何扩大版图都要掂量清楚。”亓蜚语重心长,冰云轩也清楚这一点,既然佟怿选择和亓蜚合作那一定有比和冰楚夕合作更大的利益。
“你也别担心,我和佟怿商量好了,西川借道,念青城的军械粮草水族会经西川运过来,你就对天祈声称是西川供应的。”亓蜚一开口,冰云轩就不可思议地看向亓蜚,隐隐不安:“他知道天水合并的事?”
“我没说,大家都有利可图,这并不能说明天水合并,况且,你天祈官员百般不愿迁都江州,谈判上更是撕破了脸,大家都有目共睹。在佟怿看来,我现在帮你,不过就是为了分散冰族兵力拿下锦书城,这和把月澜城拱手相让没有区别。”
亓允把茶水端了上来,一边分发,一边说:“口干了吧,先喝口水。”冰云轩接过茶水,思索间抿了一口,后冲亓蜚说:“那运粮的事得做得干净点,最好有火族代表人物出面,不然我这边不好交代。”亓蜚点头,上次谈判由于石荆的刚硬态度,天祈对水族十分不满,天水合并不了了之,这时候接受水族的军械粮饷,只会与雾族贵族离心。如今,因为韩清渺的事,和韩仲书关系恶化,新月贵族这边得靠权力制衡,如果失去民心,文武官员倒戈相向,那他辛苦建立的天祈就会功亏一篑。
事后,冰云轩回到了皇宫,面对运粮一事,他还是有所顾虑。虽然亓蜚说,他可以亲自送到西川城口,到时候他直接派人去领就行,但他还是觉得不妥。正当他百思不得其解时,御前太监突然说韩仲书求见,冰云轩已经几天没有看见韩仲书了,当即停止思考召见。韩仲书礼仪兼备,第一次十分正式地拜见了冰云轩,冰云轩虽然不适应,但也没有开口,只是点点头,两人的距离好像在那天拉远。韩仲书看了一眼冰云轩就低下了头,立在远处,说:“臣有一物呈给君上。”说着将一信封高高举起,御前太监连忙去接然后呈给冰云轩,冰云轩不知道韩仲书什么意思,接过信封当场就打开了,信上只有三个字:雷亦琛。
看见雷亦琛三个字,冰云轩如梦初醒,后又不安地看向韩仲书,韩仲书脸上并没有过多的表情,淡言淡语:“信物已传达,臣先行告退。”说完行了一礼就离开了,冰云轩抓着信封五味杂陈。
话说,自从易霞把雷亦琛找回来后,雷亦琛和易家一大家子的人关系越来越好,大家也都在无意识中接受了雷亦琛这个女婿。但话虽如此,易大爷还是希望雷亦琛能够拿出相应的聘礼接易霞入雷府的大门。
“我告诉你臭小子,我还是那句话,你要想娶我们家霞霞你就得拿出十头牦牛,二十只羊,少一只我都不把霞霞许配给你。”这番话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易大爷指着雷亦琛说的,一直以来,雷亦琛都没有放在眼里,他总以为那只是一句玩笑话,什么十头牦牛,二十头羊,他西都公子、火族首富又怎见得那点小钱。可随着易大爷越说越认真,雷亦琛也慢慢意识到,在这个宅子里,这个家庭里,甚至这个村落里,这点钱并不是小钱,甚至可以养活他们几十年。在巨大的贫富差距下,雷亦琛陷入了沉思。
“还有,你别老想着做倒插门,我易家的姑娘是要往外嫁的,不可能带着夫婿吃白食的……”
易大爷的话还在继续,但雷亦琛却一句话也没听进去。以前,走南闯北,各族各地难免有个物价高低,但相较于他的买卖对象,这种差距并不大。他是西都富商,接触的也都是各地皇亲贵族,他们都是高高在上的统治者,吃着老百姓辛苦种出来的粮食,却吆喝着他们徭役赋税。如果没有上次运粮,没有那次意外,雷亦琛压根就想象不到贫寒人家的日子。而相较于西涂普通百姓,雾族才是重点,那些食不果腹衣不蔽体都是真实存在的,尤其是现在五族纷乱,贫苦百姓过得只会越来越差。
雷亦琛表情凝重,浑然忘记了易大爷还在跟自己讲嫁妆的事,只是默默地站起身离开了易家老宅,易大爷难以置信地看着雷亦琛离开,只以为他是凑不齐嫁妆,气得直跺脚。
在冰云轩找到雷亦琛的时候,雷亦琛正一个人坐在山坡上看着荒草上的牦牛和羊群。冰云轩也是第一次那么直观地看到西涂的景色,那里没有一望无际的沙漠,只有一片荒草萋萋的草原和白雪皑皑的戈壁,以及白花花的盐湖。他站在那里看了很久,虽然西涂地处西北,但比起黄沙蔽日的新月,这里却好了许多,最起码呼吸还是顺畅的。良久,雷亦琛正准备起身离开时终于发现了站在自己身侧的人,抬头一看发现是冰云轩不禁感到意外,接着急忙站起身。
或许是很久没见面,雷亦琛看了冰云轩很久才慢慢开口:“恭喜你啊,建立了天祈成为了第一位国君。”两人站位靠近,但衣着服饰却截然不同,一位穿着西涂底层百姓的当地藏袍,一位穿着庄重威严的暗色系黄袍。
“我们聊聊吧。”
在冰云轩的叙说下,雷亦琛大致了解了现在的局势,也知道了天水火三国合作攻打冰族的事,以及借道西川运粮。但最让雷亦琛预想不到的还是,代表火族的人是佟怿而不是佟绍。
“借道西川?西川?康王?!!”雷亦琛在一声声的疑惑中慢慢惊醒,康王是佟怿扶持上位的,没有主见随波逐流,后直接听令于侄子佟怿,这一点雷亦琛很清楚,所以说,“这是老怿的意思?”冰云轩点头:“这确实是佟怿做的主。”
雷亦琛难以置信地看着冰云轩,热泪盈眶:“他掌权了?”
“他如今是火族摄政王。”冰云轩实话实说,雷亦琛抿了抿唇后吸了吸鼻子强行收回往下掉的眼泪,他没有想到,佟怿还有机会参政,更没有料到,佟怿这么快就振作起来了。见雷亦琛反常,冰云轩好奇地问:“你怎么了?”
“没事,我没事,我就是太感动了,真的没事,我同意了,我这就跟你回去运粮!”雷亦琛一边抹着泪水,一边假装镇定。
雷亦琛离开后,易大爷每天都在指责雷亦琛,说他是没有钱凑不齐十头牦牛和二十只羊才走的,说他忘恩负义没有担当,但却一声比一声弱。易霞先是不相信,开始时也会和易大爷吵嘴,说是他赶走了雷亦琛,后来,慢慢的也开始不说话。雷亦琛就好像是一位远道而来的不速之客,休整好了就要离开。而唯独让她还抱着一点点希望的却是,没有告别。
当天晚上,冰皓雪得知运粮一事百般央求冰云轩让自己和雷亦琛一起前往水族运粮。为了加快运粮速度与保证运粮安全,冰云轩不得不安排一个会灵力的人前往,而这个人除了冰皓雪没有人选。因此,冰皓雪担任了这次运粮的重担。
腊月二十五,水族商余城进攻冰族锦书城拉开了序幕,与此同时,火族西川城向冰族月澜城发起战争。腊月二十六下午,雷亦琛和冰皓雪顺利运粮念青城,念青城得知是火族西川运来的粮食军械后,十分感谢,后上报新月火族西都公子雷亦琛运粮一事,并说明了火族想和天祈合作攻打冰族。
腊月二十六早朝,新月朝堂之上,雷亦琛当场拿出了西川康王的手书,文武百官深信不疑。午时,冰族临渊城遭到天祈兵突袭,当天夜里,撞开临渊城城门,冰族一时之间战火纷飞,伏尸百万。腊月二十七,水族拿下锦书城五个县,天祈顺利拿下整个临渊城,月澜城誓死抗战,双方损失惨重。
是夜,新月客栈。冰氏兄妹,亓氏兄妹,以及雷亦琛五人齐聚一桌,已经开始了庆功宴。
“还有两天就除夕了,我们争取明天一举拿下锦书城,过个好年。”冰云轩带着醉意举杯再次邀饮,亓蜚站起身与冰云轩碰了一下后铿锵有力地喊了一声:“好,一起过个好年。”雷亦琛已经酩酊大醉,却也跟着起哄:“过个好年!”
腊月二十八,天祈顺着湖涯口打进锦书城湖涯县,锦书城两面夹击最终被天水分割。临渊城和锦书城拿下后,冰族南部就只剩了一个月澜城。月澜城版图庞大,再加上冰族将南方大量兵力聚集月澜城,西川在攻打月澜城时耗费了不少人力物力财力。
战胜后,冰云轩和亓蜚远远看着彼此,象征性地喊道:“大家都看着,以那个破庙为界,往右都是水族的地界!”
“大家也都看着,以那个破庙为界,往左,都是天祈的国土!”冰云轩跟着喊了一句,亓蜚忍不住扬起嘴角,后又假装严肃,生怕被天祈的将领士卒看见猫腻。见两边都在收兵回营,雷亦琛好奇地问冰云轩:“西川还在攻打月澜城,我们不去帮忙吗?”冰云轩先是看了一眼雷亦琛,后回忆着亓蜚的话:“佟怿牙口好,月澜城我们就别掺和了。”于是,随便找了一个借口应付道:“大家一路上舟车劳顿,从临渊城打到锦书城,先原地休整半天,支援火族的事明天再说。”雷亦琛也没多想,跟冰云轩回新月了。
腊月二十九,除夕,天祈和水族都在普天同庆、万民同乐中,而火族和冰族却还在战争中。为了提高士气,佟怿亲自去了一趟月澜城战地现场,原本疲惫不堪的将士在佟怿的慰问下确实士气高涨了不少,及时送来的酒肉也让西川士兵再次亢奋。
回到西都,佟怿来到刑部忍不住朝张富清吐槽:“水族亓蜚还是太坑了,我就说他怎么这么好心,把月澜城这么肥的一块肉给我。”佟怿咬牙切齿,拿起一块点心狠狠地咬上一口,“我当时还提防他打完锦书城会抢月澜城,还叫他不得干预,他当时嘴都压坏了吧。”佟怿越想越气,同时又后悔自己当初的行径。
“早知道冰楚夕把所有兵力都调到月澜城,我就不掺和这事了。”
看着佟怿的小表情,张富清笑着给他添了些茶水,说:“你不会的。”语气平淡随意却带有三分耿直,佟怿好奇地看着他,问:“怎么说?”
“月澜城地大物博,又与西川相邻,你敢说你之前没打过霸凌它的主义?”
佟怿的心思被拆穿,再次不服气地抓起一块点心入嘴,张富清继续说,“现在好不容易有个机会攻打月澜城,你怎么舍得放过?要我说,你就是打着整座月澜城的主义怕被天水分割,结果没料到,人家比你更精明,把冰族的精兵强将都引到月澜城,自己直接坐收渔翁之利。”张富清越往下说,佟怿就越气得牙痒抓着碟子里的点心就往嘴里送。
“说多了就是他亓蜚坑我,和冰云轩一样会算计。”佟怿说着用力咬了一口手里的点心。
“你不想着占便宜,谁坑得了你?你就是和西都公子待久了,老觉得便宜不占是傻蛋。”
“我什么时候这么觉得了?”佟怿愤愤不平,指着张富清理论道,“那是雷亦琛一个人觉得好吗,只有他这种奸商才有这种想法,才能这么狭隘,我堂堂怿王怎么可能贪那点小便宜?什么便宜不占是傻蛋,什么乱七八糟的,我这么可能会想这些……”张富清也不想理会佟怿努力补救自己的形象,看着他满嘴的糕点渣渣喷得到处都是更是嫌弃:“你能不能少吃点?都喷我脸上了。”
佟怿一点,再次破防:“不是,我吃你点点心你就不乐意了?你比雷亦琛还抠门。”张富清懒得跟佟怿浪费口舌,一把端走桌面上的点心,说:“我就抠门怎么了?我家境贫寒还要供你这尊大佛,你还吃,你还吃!”见佟怿还在对另一碟点心下手,张富清赶紧伸出另一只手打落佟怿手中的点心,然后一把端走,见佟怿骂骂咧咧就要对茶壶下手,他又立即将右手上的碟子放到左手碟子上后立马抢过茶壶。
“水你也不让我喝,抠死你得了!”
“晚上的宫廷美酒佳酿灌不死你,还糟蹋我刑部的茶水糕点!”
“你还知道是刑部的茶水糕点,不知道还以为你乞讨来的呢?那么抠唆!”
“你有闲情骂我,你还不如想想晚上的宫宴怎么应付,想想你的好八弟会怎么拿西川做文章。”
……
宫宴上,不出意外,佟绍果然拿西川做了一篇文章,但好巧不巧,西川刚好传来喜讯,在大家都喜不胜收夸赞佟怿有勇有谋时,佟绍气得咬牙槽,偏偏佟怿还装出人畜无害的样子,问道:“欸,刚刚八弟说什么来着?这西川捷报一到我都给高兴过头,忘了。”
佟绍有气无处可撒,却还要装出一副阿谀奉承:“我说!恭喜大哥,大哥辛苦了,八弟敬你一杯!”
“哦,好好好,八弟言重了。”
佟怿笑着跟佟绍碰酒,看着佟绍一口闷酒,笑得嘴角都要裂开了。
除夕夜,除了冰族,大家都在愉快中跨了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