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你所说所做的这一切,我们都可以通过最高人民议院的记录来印证,甚至连曾经身为你的竞争对手的焚妮女士都愿意来替你作证,简直是天衣无缝。”见结果已经无可动摇,奥蕾莉娅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态度已然松动的几家人。“那么,你该如何自证那几起发生在至冬的命案并非出于你手?”
那些曾经想要通过刺杀阿莉汀获得执行官们的青睐的愚人众普通士兵,奥蕾莉娅是见过的。虽说她十分清楚这些人就是些无可救药的白痴,但共事的经历毕竟还是历历在目。由此,她口中的命案根本就不是伯纳德他们遇害一事,而是那些被阿莉汀毫不留情的杀害在雪夜里的普通士兵。
“……”当初同样在场的流浪者看透她的心思,不置可否地挑眉。阿莉汀则很好的隐藏起自己的真实情感,不咸不淡道:“谁不知道在冷战期间,只要敌对方踏进另一方的领土,唯有被造谣的份?更不用说现在过去许久,就算有证据,也早已被你们销毁。”
“我可以理解为你是在回避我的问题么?”奥蕾莉娅目光炯炯地盯着她。“说得倒是冠冕堂皇,若是我把「公子」大人获得《日月前世》的机缘说出来,你还觉得自己有什么胜算?”
“圣女在上,你敢在她所居住的贞典大教堂正下方如此放肆?”阿莉汀双眉一挑,冷声质问。“正好,我也没有兴趣跟至冬方一直打消耗战,拖延我这边的文件处理进度。慕蓉上仙,依照律法运作的原则,我仅需证明接下来他们所看到的一切都是来自地脉的记忆,就能够证明我本身无罪,没错吧?”
“地脉的记忆即世界的记忆,自然无错。”一直在旁边沉默着旁观的慕蓉浅浅敛首。
阿莉汀不语,而是在众目睽睽下,拨通了一个人的电话。“芙兰西斯卡吗?麻烦来国会一趟,我需要你展示我去往至冬外交的部分记忆。”
“嗯。”简短地做出回答后,对方挂断了电话。下一秒,办公室内,所有人身下的黑影开始割裂、浮动,眼见就要缓缓汇聚成人形。没怎么见过这种诡异场面的法薇勒稍稍后退一步,来到夏沃蕾的身侧,颇有紧张地挽住她的手臂。“这、这应该无害吧……”
“不会错的,这是芙兰西斯卡小姐的元素技能。”艾薇拉观察数秒,和花山院清纪确认了一下眼神,便点了点头。“普通的传送位移而已,不用紧张。”
“嗯……”法薇勒诺诺点头,刚舒了口气,再睁眼时,却发现自己俨然身处一片由夕阳所染红的秋千公园中。起先,她以为这是地脉中所呈现出的真实记忆,可定睛一看,她却发现这里根本不是什么至冬场景的复现,反倒是属于她的,不知何时在枫丹廷留下的回忆。
“夏沃蕾,你在吗……?”吓了一跳的法薇勒不知所措地后退,想要寻求伴侣的帮助,却发现这里除了她以外,根本就没有任何人。
不是说完全无害的吗?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无人乘坐的秋千开始左右摇晃。夏日未央的蝉鸣声开始无限放大,惹得人无比烦躁,仿佛真的身处忍无可忍的酷暑盛夏中。
稍稍镇定下来的法薇勒鼓起勇气,开始在这段或许曾真实存在过的记忆中探索起来,想要找到破局的关键。触碰秋千的那一刻,无数她亲手绘制或临摹的彩色插画五彩缤纷地四处散落开来,夜晚的咖啡馆,孤独写作的圣杰罗姆;反复修补的心碎连成看不到尽头的迷宫,不断奔跑的走廊尽头却是她莉莉·法薇勒的本人画像,面容沉静,翡翠的瞳孔中却是刻骨铭心的孤独感,自我内省,如轰然倒塌的黑夜中的夜游者。
——这就是你吗?
内心的声音似乎在不断质问。直视自己内心与画作的法薇勒不断的后退,几乎是下意识的摇头,呢喃着反对。这不是我,这不是我,这不是我。
——那我换一个问句。这就是平日里,夏沃蕾所帮你掩盖的真实自我吗?
不为人知的女郎自画中诘问,万千变化的形象中,最后还是勾勒出莉莉·法薇勒一个人的身影。
“够了!”内心被无理窥探的法薇勒冰神之眼亮起,大片大片的冰之铃兰四散开来。周围的场景再度变换回夕阳下的秋千公园,不同的是,这次的秋千公园完全被她的铃兰冰封。
一切都平静下来了吗?法薇勒惊魂未定地观察眼前的一切,缓缓站起身来。
——你听说过这样一个故事吗?
梦的起点,最纯洁的少女翩翩起舞,一步两步,左脚右脚。你听,永不停歇的舞步声,踏踢扬踩,咚锵跃起,旋转着旋转着,无法终止的舞步,宛若木偶牵线,宛若宝石染墨。
漆黑魔女的残骸飘过暮色西沉的夜空,亦喜,喜不胜悦。随从火之使魔踩着舞步,黑影自墙上缤纷而来,迎之,呼之,叹之。
即便是那镜中花也应落下那镜中影。漆黑的魔女笑着,吾虽被视为异端,亦是寻常普通人而已。
她总是独自起舞,来来去去也就她一人。如梦的血色舞宴结束后,她想要开启一段新的旅程,如果能交到朋友,一定能随心所欲的,很快乐的跳舞吧。沉睡的梦中本饱含她纯真的愿望,品尝着和别人之间的友谊。刚开始,笨女孩的舞姿还和她以前一样笨拙,但……
瑰色的圣洁神女和纯白的珍珠玫瑰都已经跳得那么好了,似乎并非触不可及。“那再来一曲吧,与我一起的一首。”温柔而忧郁的少女微笑着邀请。
绽放的冰之铃兰破碎,不知何时如预言应验的海水开始渐渐上涨。黑发少女惊慌失措地奔波着,祷告着,终于在冰尘消逝的那一瞬间,见到了不远处那抹水白色身影的神明。
水神大人,水神大人,请救救我们。哪怕我已经无可救药了,也请救救夏沃蕾,救救其他的枫丹人民。
听言,水白色发梢的神明微笑着回眸,一深一浅的泪形瞳孔欢愉着,开始踏着水面,与往昔最为形影不离的大审判官起舞。梦的终点,充满希望的少女翩翩起舞,两步三步,右脚左脚。你听,无法拼回的自己,绽放的铃兰,冰封的秋千,沉没的预言,轮转的绝望。
一起来吧,罪人的舞步又响起了。
“你答应过我,这是无害的。”夏沃蕾搂住双眸阖紧、惶惶不安的法薇勒,举起铳枪,神情犀利的瞄准眼前之人。“这是怎么回事?”
“……”从阿莉汀凝重的表情看来,事态第一次超出了她的预料。同样意识到不对劲的其余人纷纷举起武器,花山院清纪唤出长剑,环视四周,一字一顿道:“这……好像跟芙兰西斯卡小姐的招式有些许出入啊。”
“这更像是贝利亚尔的招式。”曾在魔神战争时期和她交过手的魈皱眉道。“但是,国会通常来说是不会允许影之魔神轻易进来的才是。”
一股不祥的预感在荧的心中陡然升起。“莫非是芙兰西斯卡……”
“阿莉汀,看你这样子,真的是差点就被你糊弄过去了。”就在此时,原本属于艾尔弗雷德的姐姐的女孩周身皮肤倏然化作黑浆融化。无视真实家人惊恐的尖叫与目光,一直藏匿在黑浆下方的尤佳·荷尔光明正大的现身。她手持枪支,冷冷对准手无寸铁的阿莉汀,道:“根本就没有向所有人坦白你在成为「希望」执政官以后都做了些什么的意思。”
“他们又没问,我何须坦白?让你们这些叛徒更清楚神明旗帜下工作的人的底细么?”阿莉汀不屑的歪头嘲弄,眸底是藏不住的戏谑。“再说了,你跟这起事件,自始至终都没什么关系。哦,当然,如果对我开枪能够减轻你这种从小娇生惯养的东西的愤怒,你可以试试。”
“你真以为我不敢吗?!”被激怒的尤佳扣动了枪支的保险栓。“我知道你旁边的这位艾薇拉女士可以升起冰盾,但如果跟枪支的速度比,又是谁更快些?”
“真是失礼呢,这位女士。”艾薇拉礼貌地笑笑,迅速从自己的银质手枪中拔出那把隐藏的银色枪支。“如果我这样做,您该如何呢?”
“让莉莉恢复。”夏沃蕾不悦的蹙眉,枪口很快也对准了尤佳。“我劝你还是束手就擒,这样对我们所有人都有好处。”
“不用白费力气了,荷尔。”奥蕾莉娅静静开口。“当初在至冬,一群人围猎她都未必是她的对手,况且你还没有可以与之抗衡的神之眼。”
“尼古拉小姐,你……”见奥蕾莉娅是一副早就料到事情会变成现状的奥蕾莉娅,艾尔弗雷德一家自然是又惊又怒。“你把我们的女儿……”
“她又没犯什么大事,再加上首领不想让我们节外生枝,只是迷晕了放在她的房间里而已。”尤佳冷哼一声。面对艾薇拉和夏沃蕾的双重胁迫,并忽视了一直在一旁伺机而动的魈和流浪者,以及无比关切的荧,她直接道:“如此精妙的陷阱都被你避开来去,属实让我没想到。”
“搞得跟你们当初就想到了我会循序渐进地推动选区划分一样。”阿莉汀反唇相讥。紧接着,她的右手五指倏然跃动,尤佳便被一股无可抗拒的推力掀翻,食指一勾,手上的枪支便直直飞到她的手里。右手握住飞来的枪,左手横压地上躁动不安的黑影,她傲然道:“我只是在等光四处飘散的CD,你在等什么?”
就在这再明显不过的大败瞬间,尤佳却大笑了起来。她抬头,充满愤怒怨恨的看向阿莉汀,咧嘴道:“当然是为了这个瞬间呀——你欠我的,全部都应该还给我。”
言毕,一抹黑影从不知何时逐渐睡去的法薇勒身上弹出。阿莉汀抬手树立光凝的防护壁,那抹黑影却如早就预料到般,朝其他人所在的地方折去。眼看就要跳到同样手无寸铁的查丝汀娜身上,阿莉汀命所有人站在原地不要轻举妄动,防止场面变得更加混乱。
眼下虽然察觉到了他们的计划,但想要防备已然来不及。就这么一分身的功夫,原本被压制的其余黑影伺机扑面而来,将所有人裹挟其中。
印入眼帘的,是星燃谷迎面吹来的柔和清风,以及密合色短发的开朗六岁女孩和父母在夕阳下野炊的温馨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