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该怎么办。
折返国会的途中,荧故作镇定,实则内心一片乱麻。现在已经没有回头的余地了,即便瞾言境内的社会问题没有解决,同样无法改变其存在本质已经易变的事实。
国会就算再怎么有问题,也不该像这样明目张胆的打算对现任执政官或是工作人员们动手。这不是什么为了底层人民的生存而发声,而是实实在在的,列王的纷争。
可是,艾斯特拉……荧来到瞾言所结识的最初的友人,至今未醒。他不过也是这场纷争中可以随意抛弃的棋子。
现在该怎么办。
一众疑问与思考中,还是回到了最初的这个问题上。荧原本是想打算去询问立场中立的卢伊娜与流浪者的,毕竟他们是为数不多的知情人之一,且有能力和立场来撼动如今的局面。荧同样打算去问魈,毕竟于她而言,他是最能够依赖的人。和前两者不同的是,魈没有理由去干涉如今瞾言的局面,她也不想将魈牵扯进这场复杂的棋盘中。但是——
在荧离开炽夜军总部的时候,原本缄默不语的克拉托斯同样跟了上来。这种情况下,克拉托斯与其说是出来执行任务,不如说他的行为更像是在监视。即使跟着荧,他依然一言不发,像是在思考什么,又像是在沉默的观测。
这就导致原本压抑的情绪一再压抑。荧迫切的想要倾诉,因此不由自主的加快了回国会的脚步。就在无限接近那白色的宫殿时,克拉托斯却突然出声喊住了荧。“荧,我有一个想法……”
荧没有说话,而是回首,沉默的凝视克拉托斯。见状,克拉托斯犹豫了一下,慢慢道:“母亲所提到了,我身为珀西瓦尔的复制品,理应更加了解他的曾经,对么?”
“照理来说是这样的。”看荧不想回答,派蒙代替她说。“只是,我们应该怎么做?”
“你是瞾言的掌旗官,之前也因为这份职位的特殊性而跟阿莉汀一同去查询过那位至冬的外交官奥蕾莉娅小姐的资料,对么?”克拉托斯若有所思的思考,学习着贝利亚尔的模样,慢慢从地脉中汲取近期所发生的事件。见派蒙对此予以了肯定,他才点点头,道:“既然如此,我是否同样能够进入国会,查询「珀西瓦尔」的资料?”
“这确实是一个可行的方法……”派蒙肯定了他的想法,却在想起阿莉汀的做法后,犹豫着补充一句:“但是,你不一定查询得到。从地脉所展现的阿莉汀的记忆中,他们作为执政官的资料应该都封存在最高人民议院的机密档案室里,平日里不会轻易的给人进去……”
“不,有机会。”克拉托斯抬眸看向不远处的国会,目光炯炯。“地脉刚刚告诉我,加冕者似乎临时召开了一场会议,而最高人民议院不知道这个消息。我知道这个计划有些冒险,可既然那么多人都把我误认成「珀西瓦尔」,我或许可以趁这个间隙混进那个档案室,获取属于珀西瓦尔的资料。”
“你们不是无法读取珀西瓦尔的过去么?”派蒙有些疑惑地问。“为什么现在你能触碰到国会附近的地脉了?”
“或许是因为我跟他本身就有一些联系吧,所以偶尔能获得一些更接近他的权限。”克拉托斯微笑着说。“好了,不开玩笑了,可能是因为母亲先前入侵过这里,所以部分圣女的庇佑有些薄弱吧。那我们之后再见,旅行者小姐。祝你顺利。”
“我的好铁子啊,这个信息差他们应该还不知道吧。”
国会的一角,希尔薇娅双手抱胸的靠着墙,拉低礼帽,任由上方的黑色蕾丝纱遮住自己的面靥,轻声询问珀西瓦尔。“那就是贝利亚尔曾经展示过你的过去的那件事。”
“就算知道了也没什么关系,毕竟我们还可以用「为了确保执政官的安全而加强了对执政官的庇佑」这个借口来糊弄过去。阿莉汀也有被读取地脉过去的前车之鉴在那里。”珀西瓦尔无所谓的耸肩,低头看向希尔薇娅。望见她黑纱下方发亮的绿色双眸,他就知道,她正在借用附近的白鸽或其他飞鸟监视。“你就放心吧,这种事情我们也不是第一次干了。”
“我知道。他们也在按照西娅所定制的剧本行动。”希尔薇娅收敛视线,蹙眉叹息,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主要是接下来的第二幕第一场是我们的主场。你紧张么?”
“紧张?我认识你这么多年,我可没从你的口中听到过这个词。”闻言,即便是严肃冷峻如珀西瓦尔,还是不禁轻笑一声。“没什么好紧张的,这不是有你在么,教母?”
“喂,不要那么称呼我。别看我已经两百六十五岁了,我从外表上看上去明明还是十七岁的少女呢,你小时候在我面前可没有这么没大没小。”希尔薇娅侧身叉腰,看着珀西瓦尔。二人相视一笑。“别想太多。但是呢,我的确打算在这一幕做些临场发挥,所以我在紧张。”
珀西瓦尔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唯有你任性这一点,跟十七岁的少女没什么两样。”
同克拉托斯分别后,荧总算长长的舒了口气。她加快了前往国会的步伐,迫切的想要将方才发生的一切都告诉卢伊娜和流浪者。然而,天不遂人愿,等待她的并非昔日在须弥的同伴身影,而是珀西瓦尔与希尔薇娅。
希尔薇娅朝她微微一笑,并未多说什么。珀西瓦尔则望向荧的身后,缓缓开口:“我听托拜厄斯说,你见到了我的复制人。此话当真?真的有「另一个我」?”
“呃……”被问住的荧顿时语塞。派蒙见她毫无准备,当即临场发挥,跟国会的二人打哈哈:“我们是见到了,对方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所以我们不小心跟丢了……其实我们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是你的复制人,说不定是大家都看错了呢?”
“嘛,这个问题之后再谈吧。”希尔薇娅直起身来,转身朝国会走去。“荧,你回来的很及时。刚才「富人」主动拜访斯里威尔,说想要跟神明和七美德执政官们好好谈谈。你身为斯里威尔的掌旗官,这种场合是不可或缺的。”
“我明白了。”荧硬着头皮点点头,佯作无事发生般跟上希尔薇娅的脚步。末了,她忍不住问:“卢伊娜和流浪者……他们去哪里了?”
希尔薇娅的步伐顿了顿,冷淡的回眸。“你问珀西瓦尔。”
“哦,他们刚走没多久,说是有一些想办的事情。花山院清纪也是同理,现在他们三个已经分道扬镳了。”珀西瓦尔言毕,想到什么,又补充道:“说实话,我其实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何时回来。”
这还真是晴天霹雳。荧的神情闪现出一瞬间的不自然,很快又转瞬即逝。好在珀西瓦尔和希尔薇娅没有多问,而是径直领着荧重返国会的办公室。
“斯里威尔先生,我为下属奥蕾莉娅·尼古拉的鲁莽而道歉。”
斯里威尔的办公室宽敞而庄重,权威与效率并存。红色的深厚地毯上,几张深蓝色的扶手椅围绕着一个圆形会议桌,七美德执政官们于此依次落座。置身于略高一等的位置的西娅丽达随意的以手撑头,见到希尔薇娅,则微微颔首,示意她坐在自己旁边。
斯里威尔则示意荧坐在距离自己较近的位置,这才重新审视起「富人」潘塔罗涅,温和的微笑。“如若是要道歉,还请跟阿莉汀道歉。”
“我为自己的疏于管教下属而道歉,克洛伊德尔小姐。”「富人」潘塔罗涅浅浅颔首,却被阿莉汀一个手势回绝。“无所谓。人不是机器,有自己的思想,也因此需要为之付出代价。”
“那么,潘塔罗涅先生,”杰拉尔丁笑眯眯的拉近椅子,身姿前倾,饶有兴致的看着「富人」潘塔罗涅。“您这次特意召开跟我们执政官一起的会议,应该是有别的事情想跟我们商量吧?”
“杰拉尔丁女士所言极是。鄙人这次前来与各位执政官会面,并非是为了帮尼古拉的罪行开脱,而是想要诚心诚意的为各位献上赔偿。为此,我打算召开一场慈善性质的晚会,在其中为瞾言各个地区捐出一笔资金。”「富人」潘塔罗涅笑容依旧,让人琢磨不透。他看了一眼斯里威尔,又看向坐在较高处的西娅丽达,道:“斯里威尔先生,以及圣女大人,你们意下如何?”
“听着是一个很不错的提议,潘塔罗涅先生。这种问题毋需劳驾哥哥和圣女大人来回答,我就能在现在给出决定。”杰拉尔丁的笑容同样端丽。正当荧认为她会因为自己对「富人」的青睐而无条件答应时,杰拉尔丁的回答却出乎预料。“十分不错的提议,可恕我拒绝。”
“既然您认为这个提议不错,为何拒绝呢?”「富人」潘塔罗涅望向杰拉尔丁。她毕竟不是傻子。“瞾言的人民在收到这笔捐款时,理应会十分高兴才是。”
“我妹妹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潘塔罗涅先生。”斯里威尔的表情同样没有动摇,温文尔雅的微笑。“我们自然不会拒绝捐款,但在这种节骨眼上再度召开宴会,说实话,是很容易动摇人民的对国会的信任的。悦神礼拜刚刚结束,最近炽夜军不断在星燃谷发起的纷争加剧,倘若我们仍然无所作为的开宴会,恐怕会导致得不偿失的局面。”
“我能理解各位的顾虑。要不然,我们问问旅行者的意见呢?她身为游历其余四国的旅行者,经验丰富,理应能给我们最合理的方案才是。”冷不防的,「富人」潘塔罗涅的视线落在了荧的身上。
他是在试探我么?荧对「富人」潘塔罗涅的视线回以凝视,没有第一时间开口。兴许是察觉到了她窘迫的形势,斯里威尔将未喝的茶往她所在的地方推了推,礼貌的说:“旅行者小姐刚上任不久,目前还算是在实习的阶段,暂时无法一人担任做决定的责任。”
“我有一个提议。”珀西瓦尔沉吟道。“是一个既能拉拢普通人民的决定,又能举办宴会的决定。”
“哦?是么?”「富人」潘塔罗涅笑着挑眉。“我洗耳恭听。”
“近期我旗下的科研人员在我的指导下研发了新的产品——能够治疗污染基因的毒的产品,而被普通人所称之为「深渊」的污染同样被含括在「毒」的范围内。”珀西瓦尔淡淡道。“如果召开宴会,我正好可以在其中发表我的新产品。当然,我的建议是,这次的宴会开的亲民一点,让所有普通人免费入场。这样一来,新产品给予人民新的希望,紧接着便是慈善活动,这样既巩固了我们的地位,又拉拢了人心。各位意下如何?”
“堪称完美。”杰拉尔丁赞许的笑笑,为珀西瓦尔鼓掌。“不愧是瞾言的科研人员,脑子就是如此灵活。”
“那么,我们就这么愉快的说定了。”「富人」潘塔罗涅站起身来,同斯里威尔握手。“晚宴见,斯里威尔先生,圣女大人,以及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