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动

—— 一生如在九霄上，万景归都两目中。哪里有什么先与不先，不过早晚入局，得此盘，落其棋。

       司凤入神梦殿已过半月，期间拜访帝君两次均有仙侍告知帝君去往魔界不知归期，便也就不再去了，自当他归来会有仙侍上稟，再听其召唤便是。颜淡倒是来的频繁，一口一个小殿下，今天带个交好的仙子仙侍，明天带一堆稀奇古怪的话本，要么仅仅是抱怨帝君留的作业实在太多，一待便是半晌，这殿倒也不显冷清。螣蛇不愿多理睬神界之人，竟一次也未曾在颜淡前显现，有时嫌弃颜淡聒噪，还会在司凤袖内打滚，勒着手臂就要让他驱人。 

       想到总归委屈了自家小神兽，便向颜淡要了些材料，坐在廊前慢慢雕刻。螣蛇自是高兴，不知从哪里拽来一坛酒，斜依着司凤，充当其靠背，喝着酒，看廊下池塘里游鱼自在，时不时的投点糕点进去。殿内仙侍看二人悠然自得，各自放轻脚步，不愿多有打扰。 

    “你又去哪里偷来的酒，不知其厉害，一会喝醉了我可不管你。” 

     “什么偷来的，你就不能说因为我英俊潇洒，风流倜傥，那仙侍特意拿来给我鉴赏的。”螣蛇翻了翻身又道:“难得清净一会，你我兄弟二人少有自在时刻，喝酒赏景。美哉美哉！” 

    “你少看点那小仙子带来的话本吧，说话一股腔调。”也再没多问，瞅着神兽昏昏欲睡的样子，倒也觉得以后如此这般也算不错。廊下树荫斑驳，刻了一会，查觉肩头一沉，这神兽已经喝醉睡着了。直了直后背让自家神兽靠的更舒服一些，停了雕刻，望着池水有些出神。 

       应渊带着颜淡进门也未曾察觉，颜淡本要疑惑出声，却被阻止，隔着连曲回廊，眯了眯眼看向俩人。 

       风拂树叶，人在廊前坐，光影落在曲折廊间，一人看水，一人看着水前人。 

       到底司凤先回了神，感觉有目光落在身上，抬头见到了帝君，清亮眸光盯着神君眉目之间，复又见得他眼神落在自己身上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撇过头，耳间有些发热，手抵着唇，微咳了一声。又想到什么，手指抵在唇上，嘘了一声。帝君还没怎样，颜淡看到却突然脸红了下。 

       应渊步至司凤跟前，皱着眉冲着颜淡示意了下。 

    “惯会欺负徒儿一个弱女子”撇了撇嘴，步至司凤后背，弯腰掐住螣蛇下腋，将他拽至廊柱那里靠好。 

      “小殿下，这人我怎么从未没见过，他与你关系可是亲密的紧。”颜淡安排好了螣蛇，靠近司凤小声道。 

察觉应渊似有不悦，离了两步，道:“颜淡仙子，这我的神兽螣蛇，因与神界有些过节，又爱清净，所以一直未曾现身。” 

      应渊看向司凤手间握着个尚未完成的木件，挑了挑眉，眼间微微有些发冷，“司凤倒是宠着自己的守护兽。” 

    “不过是闲来哄着他的小玩意罢了。”见到帝君离自己近了几步，收了雕刻，两手揖在身前，权当能隔些距离。 

       不曾想应渊微微弯腰靠向耳边，吐气浅道:“司凤小殿下多能多劳，恰逢吾棋盘前几日被徒儿划了印子，不能再用，可愿给吾刻个棋盘，吾将所用材料送来，这可得紧着要的。” 

    “帝君、帝君离远了讲话，司凤也是能听见的。”抿了抿唇，眼尾有些受不了的浮出淡淡粉色。 

    “哦，这不是怕扰了你的神兽好眠。” 

       颜淡看自家师傅颇有点无赖的样子，退远了点，皱着眉，思索半晌，双手一击，反应过来，这不是话本里那出什么《霸道帝君的宠妃》，一阵恶寒。“咦～” 

       “什么人打扰本大王醉梦”螣蛇被声音扰道，抬眼看去，竟是神君，出了一身冷汗，酒也醒了。 

    “你倒是醒的是时候”颜淡与司凤齐齐出声，俩人尴尬一顿:“还不见过神君。”又是齐声。这下司凤撇过头去再不出声了。 

    “小兽见过帝君，还望帝君谅解，贪杯醉酒。”螣蛇缓缓扶着廊柱站起，不愿让帝君觉得作为司凤的守护兽不懂礼数，少有的恭敬揖身为礼。 

      帝君看着螣蛇，又斜目瞅向自家徒弟，似笑非笑:“有你陪着司凤，倒也热闹。也就我家徒弟看来没少往这跑，多有打扰才是。”面容却不怎么温和，一副冷淡姿态。 

        颜淡退至螣蛇身旁，打了个冷战，暗暗道是自家帝君师傅绝对生气了，这下回去又不知道要多多少课业。 

       倒也不再理会二人，眉目清浅，微微向司凤道:“吾今日从宝库里取了把追风剑，司凤可愿试试身手。” 

    “我已修为全无，也舞不出剑器光彩，帝君莫要折了此剑之名。”司凤听言，看着帝君手中剑光内敛，剑鞘似是玉雕洁白无瑕，便知不是凡品，虽然有些心热修剑多年，到底想念，但也不愿接过。 

    “莫要怪吾半月未曾见你，实想着将魔界和谈之事赶一赶，好你我二人多些相处了解，权当给你赔礼可好？” 

    “我并未如此想你” 

    “你修为没有，剑法还是有的，吾带着你一起试试此剑。”说罢，不再等其回应，抽出剑刃，将剑鞘撇向螣蛇与徒弟，借用力道让二人退了几步，拉过司凤的手连同剑柄裹住，飞身步入廊前树下。 

       颜淡与螣蛇同时揉揉手臂，同声道:“妥妥私仇。” 

    “哼”螣蛇抢过剑鞘，一脸嫌弃。颜淡倒不在意，硬扯着螣蛇坐在廊前看向树下二人。 

       却见帝君神目内敛，手牵着司凤，同握剑柄，出剑势如松芒，亦如白蛇吐信，招招破风而出，又如游龙弯腰略过头顶。司凤恍如步入修剑那会，汇神凝气，认真起来。却不愿靠神君掌控，握着剑，乘帝君飞身欲带其翻转之际，脱手而出，矮腰登步倒退略出帝君落身之地，亦如仙鹤展臂，剑芒划向帝君。帝君挑眉转身，赤手从剑锋侧出，变拳为掌，就要敲向肩周。。。 

      两人你来我往，一个喂招频频，一个变幻身行跟随出招，衣袂连飞，震动树叶飒飒随剑气飘落四周，神情越发洒脱。。。 

       螣蛇观二人身影不分你我，一个清资卓然，一个尘不带衣，倒是难得，对着颜淡道:“帝君倒也与我兄弟相配，颜若冷月，神似夜星，恰如江海凝清光，就是心眼小了些。” 

       颜淡盯着师傅微微有些出神:“你当我师傅对谁都一样?千年时光，我跟随百年，未曾见也未曾听师傅对谁有过开颜，更不要论即柔声讲话。”又自喃道:“考虑小殿下修为尽失，多少有些失落。一结束和谈，从库里取出自己少年佩剑，赠与殿下，还与其共舞。小殿下是不同的。。。” 

       揉了揉脸，又从百宝香囊里取出俩盏琉璃酒器:“仙侍给你的美酒白白让你浪费了半坛，这竹吞酒要配此物才算别有一番滋味，你我以后多要护着小殿下，总要见面，饮过酒也算是半个兄弟朋友了。”拖过酒坛，倒满盏内，塞入螣蛇手中一杯，自己拿了另一盏，强碰过，一口闷了下去。 

    “你这小仙子才算是真实了几分，我不喝倒不够意思。便让你一盏，我俩比过，谁要是先倒下，以后对方就是老大。” 

    “来啊，我怕你不成。”颜淡螣蛇俩人谁也不让，看着帝君与小殿下共舞，胶着股劲儿也要对方多喝两杯，不多刻，同时靠着廊柱醉了。 

      司凤与帝君你来我往间撇见二人醉在廊前，一个闪身，本来已是失了修为，此刻有些勉力了，剑刃倾斜，似要划过衣袖。应渊看他力有不待，一掌击飞剑器，回身拦向腰间，将其环近自身，司凤力道止不住，直直撞在了帝君怀内，使得闷哼了一下。 

    “帝君没事吧”慌忙抬头，却见帝君目光流转在自己面容之间，楞楞不得言语。 

“到底还是有些勉强你了，出了这么多汗。”应渊手略微抬起，右手食指擦过眼角泪痣，拂过挺翘鼻尖，停在了因舞剑略显润泽的唇上。目光落在唇间，微微抵额，双目似似湖泛涟漪，手上紧了两分，青筋略起，勒得司凤有些疼痛，看他皱眉，又略减了力道，又变换方式，抬起司凤下颌，拇指微微着了些力碾唇。 两人呼吸相融，都有些微沉。

        司凤心跳加快，震的自己耳朵全如鼓擂，退身而出，抿了抿有些发热的唇:“帝君没事就好，司凤也有些累了，帝君忙了许久也早点休息吧。” 

       “嗯。”应渊抖了抖宽袖，月白袖口挡住了所有情绪，手指微拳，抬步拍醒自家徒儿，拎着颜淡后颈领口，踱至门口:“司凤未曾看过人间市井热闹吧，吾明日带你前去。早些休息，莫要误了时辰。”复转身而出。 

       张了张口，拒绝也说不出来，站在树荫内，抚向胸口，安稳自己的心跳，又脱力般靠在树上，修长手指摸了摸唇，颤抖了下，撑在树干，耳朵一片通红，眉目灼灼彷如桃花点点。 

       转头看向螣蛇，无奈道:“你醒的是时候，睡得倒也是时候。” 

    “我要不睡，哪有让司凤心心念念的帝君对司凤起念想。”螣蛇哪还有半分醉意，双目炯然，嘴角上扬含笑，恣意靠着廊柱，一腿微曲，手臂微弯撑在腿上，伸出食指微微一摆。 

    “走啦，我的小殿下，早点休息，莫要误了时辰。”光华一敛，蜷入司凤袖内:“这次是真的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