钩子拉着七七的右手腕，悄悄地潜入了护法殿。七七忽然有些心累，两个手无寸铁的残废，真是其他杀手试刀的好工具。
内殿里，叶慢语阵阵均匀的呼吸声显得很悠扬。——这难道就只是一个宁静的夜晚而已？
钩子松开了七七的手，独自走到床边。他从衣服里掏出一根针，敏捷地插入了叶慢语伸出被子的手臂。针还没来得及拔出，叶慢语就惊叫一声坐了起来：“谁！”
“是我。”钩子把针拔了出来。
“你干什么？”叶慢语感觉到气氛死寂。
“杀到家门口了，快走。”钩子只憋出了这一句话。
七七抽搐了一下，如果胡漪说的她果然是叶慢语，那么牌子……
“带上牌子。”七七重复了那个鬼魂的话。
叶慢语先是疑惑，随后立即把手伸到了衣袖里：“在的，快走！”
不愧是职业杀手，不愧是身经百战，危难时刻信任该信任的人，什么都不多问，头脑清醒。
“等等，去哪儿？”七七似乎被叶慢语的沉着感染了，她开始恢复镇定。
没有得到回答，钩子径直走向她，一把环住她的腰，然后往背上甩。
“停！”叶慢语快步跟上，“让我来背她。”
钩子没有犹豫，他把七七甩给了叶慢语。此刻的七七，似乎轻得像一片羽毛。
叶慢语很苗条，但被她背着，七七觉得很安稳。根本谈不上宽阔的背，硌人的脊椎骨，刚毅、果敢，配上她身上散发出的妩媚的幽香，七七搜肠刮肚，想到了“刚柔并济”一词。
想到这里，刚才的那个黑影浮现于脑海。胡漪，教主淳于龑的妻子，副教主，暗夜下显示出高挑纤瘦，她的气质和武功应该不输叶慢语，不，应该远远胜过叶慢语才对，怎么会在忙乱中撞到钩子，又吐血而亡。看样子，她和钩子不是很熟，但是知道了他是钩子，而且要去找萧离笙之后，她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并且知道很多，可能知道和那个刺客有关的一些事情，毕竟，她那样肯定地阻止钩子去找萧离笙……
“什么人！”嗖嗖嗖的冷箭，凶残地扑向越到半空中的叶慢语和钩子。七七往下一看，原来是到了落尘教的大门。她忽然有些担心，叶慢语背着自己，会不会受到影响？那她为什么要背着自己呢？因为钩子要背着自己。为什么呢？因为功力不……
叶慢语在箭雨中左躲右闪，七七也跟着被保护得很好。原来她有一根随身携带的棍子，可以舞动到令人眼花缭乱，去阻挡箭矢的攻击。并且，也许是习武之人的默契，钩子和叶慢语自然地摆成了某种阵势，他们按照不同的轨迹在半空中飘移，但那两条时而相交的轨迹，却又是互相配合的，他们互相掩护着，半攻半守。
七七真的想了很多，好像自己是金刚不坏之身一样，完全不在意眼下的危险，也许这就是无情的妙用。她会恐惧，但她的灵魂更倾向于无视一切灾难。
地下，他披着一件鹤氅，斜倚着危栏。手随意地向腰间一探，他满意地笑了笑。
“牌子！”看着越来越多的箭射向三人，钩子想起了什么。
“该死，白忙！”叶慢语把藏在袖子里的一块木牌子朝下扔去。
七七隐约看见又一个黑影飞过，刹那间，一根箭也没有了。
他们逃离了落尘山，很有默契地开始一路向北逃命。
“那个牌子是什么？”七七直白地问着。
“通行令牌，”叶慢语似乎不太想搭理七七，“唉，扔晚了，怕是那些人现在想过来了，开始怀疑我们。”
“早该怀疑了，耽误地太多了。而且胡漪的声音太……”钩子顿住了，“她说什么？”
“嗯？”叶慢语有些奇怪。
“我问她。”钩子努了努嘴。
七七有些分心，没有注意到钩子指的是自己。
“七七。”钩子喊了一声。隔了很久，再次喊出这个名字时，他感到喉头有些干疼。发生了那么多事，虽然七七已经基本洗清了刺杀他的罪名，但是他对七七的信赖已经不如从前。蓦地，他回忆起很久以前。第一眼，那个嫩生生的小娃娃，高傲淡漠，是一匹骄傲的小骏马；第二眼，那个小巧的孩童，泰然自若，是无惧无畏的初生牛犊。如果之前的一切都可以这样理解的话，那么第三眼，该找什么样的借口来说明……她在刀剑的血雨腥风中的岿然不动，那分明是无情！无情到对世间的生命，带着一种赤裸裸地轻视与嘲讽。即使是杀手，杀了人也不会很平静，何况一个少女？钩子有些后悔，为什么把她带过来，带她过来，就是看着自己心底唯一柔软的一隅慢慢变得冷硬，就是看着自己一夜一夜幸福的梦境渐渐破碎。暂时地，她对自己还没有恶意，但是她暴露了，她的真性情暴露了很多。她狡猾，她对自己说过谎；她世故，她在和小果的交锋中游刃有余；她敏感，她若干次地洞察自己的心思；她不纯洁，那天躺在自己的床上，她诬陷了小果，她挑拨离间，装作一脸无辜地说着某些很隐晦的话语，其实她什么都懂……就像某个追逐了很久的东西在即将抓到的时候忽然凭空消散，无计可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一去不复返，钩子觉得自己和七七，再也回不到从前了。即使砍掉自己的手——杀手的王牌——可以赦免，也无法忘记她的所有诡诈。
不能冰释前嫌，因为他看到了她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恶毒，她看到了他生气后冷酷无情的变脸。
七七还是没有听到，她被胸口的挂件弄得很疼，她想要把那奇形怪状的石块从衣服里拿出来，奈何自己唯一可以用的左手必须抓住叶慢语，实在是抽不出手来。
为什么？真的是感受不到我了吗？钩子无来由地失落。“苏白。”鬼使神差地，他这样呼唤。这个不时地被提到的名字，不知道意味着什么。是那个真实的七七，还是那个配得上七七的人……
七七正在想那挂件，本就想起了苏白，听到苏白这个名字，更是瞬间惊醒。
“钩子哥。”
“她说什么？”钩子悄悄地叹了口气，回到了刚才的状态。
“她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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