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一路倒是顺利许多，未有再遇风波。萧姝和姜雪宁都感慨终于能睡上安稳觉了。
城门一过，京中叫卖声隔着车厢也能听得彻底，煞是热闹。萧姝听着，觉得万分安心。
自己这副样子，若直接回了萧府，衣裳破旧，灰头土脸，母亲还不知要怎样担心。
于是萧姝便请求到姜府叨扰再做修整，至少得换身衣服好好洗漱一番。
谢危自下车后仍是不发一语，却忽的开口，是关于连萧姝自己也差点忘却的伤口。
“你的伤口，记得不要沾水。”
只留下一句话，谢危便随下人去了姜伯游的书房，到算是来去潇洒。
萧姝看他衣袂翩翩，心下倒是感慨，此时的谢危，与后来相比，还算是有情的。
幸而姜家还有个姜雪蕙，她与萧姝一贯交好，见萧姝与自己这个突如其来的妹妹一同回来，也并没说些什么，只是将自己新做的衣裳拿去予萧姝换洗。
她是个细心的，注意到萧姝手腕上的猫痕，便将自己前些日子在花间阁买的舒痕膏特地送去。
“雪蕙，多亏了你妹妹恰好归京，否则我便真要在定州的路上无家可归了……”
“这日子太过可怕，下次出远门定要多带些人手。”
姜雪蕙听了，倒心疼萧姝白跑一遭，未至定州看望姑母就算了，回来时还处处惊险。
萧姝此刻便趁机给姜雪蕙上眼药了，上一世京中到处流传姜家二姐妹不和，可她看姜雪宁此时不过是个单纯懵懂的小姑娘，决计不希望她俩因为流言蜚语而疏远的。
“你那妹妹倒是很心善的，雪蕙你也是如此，我初见你时，你在雨里为小猫搭建猫舍，防它天冷无家可归。”
“她灵动活泼，你倒文静淡雅，想来也是姜氏有双姝，十分相配的。”
姜雪蕙只是笑了笑，并未多言，她家的事情，光是血脉、换子便难以说清了，如今也不好早下定论。
只是庶女鸠占鸩巢，她若有心不与这乡野来的妹妹论长短，应当也能勉强和睦相处。姜雪蕙如今只想要明哲保身罢了。
“你也见过我那妹妹了，自然是见了她容颜的，她年纪虽小，不加妆饰，却已可见其绝色。雪蕙可是万万不敢与这样好看的妹妹合叫双姝的。”
“可你们是姐妹，自然当得起。”
萧姝既也换好了衣裳，同姜雪蕙再说了些姐妹间的体己话，此刻便要拜别回府了。
出门途径姜家的会客堂，却见姜雪宁跪在姜家主母面前低垂着头，瑟瑟发抖。
“你听着，从今往后你便是我的二女儿，姜家的嫡次女，雪蕙是你姐姐，不可对她不敬！”
哪像是母亲与久别重逢受了苦难的女儿相见，倒像是继母刁难原配生养的女儿一般。
下一句话，才真让人惊掉下巴。
“可是我才是您唯一的亲生女儿！姜雪蕙是庶出，与我无故相对调十多年，就这样一笔勾销？这凭什么？我十多年来受了些什么苦你不多问，反而一来就给我个下马威，算什么事呀！”
雪蕙那欲言又止的表情早出卖了她，原是这样的道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谢危此刻也走过来，看着堂内姜雪宁说了几句忍不住泪意涟涟的可怜样，没发话，却蹙了眉。
到底还是萧姝不忍见，没想到小小一个姜家居然也有这样的事情。如今姜雪宁也不是那年与她斗争激烈的姜皇后，哪怕是做个顺水人情也无妨。
更何况，这小姑娘当时一人跑出去为他们寻果子，又同她一起为谢危寻了草药，早就是过命的交情了。
孟氏再想发话，她看不惯自己的亲女如那个扬州瘦马一般的小家子气作派，这人虽是她的女儿，却不如没有。
“伯母，这些日子我和雪宁朝夕相处，她是个乖觉的人。如今不过一时冲动，还望伯母不要与她计较。”
“母亲与孩子相隔多年再见，难免生分了。但既然是血脉相系，又怎么会怕这些弯弯绕绕的？”
谢危没有上前，萧姝也不愿管他，因而自己便进了堂内，还多管闲事说了这样一番话。若是萧远在这定要骂她几句心直口快太过冲动，可她一个国公嫡女、当今太后的亲侄，她既发了话，孟氏又怎么有不听的道理？
“是，萧小姐说的是。”
萧姝便又拉起还在母亲面前跪着低泣的姜雪宁，借故告退，以免这位母亲再说出些苛责的话来。
姜雪宁哭成了个小花猫，萧姝看不下去，把她拥进怀里。
“你姐姐我知道，我和她相处许多年，她是个很大度的人，既知晓你是她妹妹，只要你心无芥蒂，能够接受雪蕙，她往后一定会对你很好。”
“我相信雪宁也并不讨厌这个姐姐，只是你太久没回来，母亲难免有所偏宠，不要搞得你们姐妹生分了才是。”
今日这一遭，但愿能让两人的关系稍微缓和些。可她远水救不着近火，若孟氏以后出言不逊，不小心又挑拨了两人情谊，也是说不准的。
安慰一番，止住了姜雪宁的啼哭，萧姝又把她送回了闺房，恳请再见孟氏一面。
“伯母，我知你心中所想。雪宁长在乡野，经由妾室抚养多年，如今不懂礼数，那也是理所应当的。若雪蕙与她能和睦相处，养出个双姝的美名，对您、对姜家也是大有裨益的。你说是么？”
双姝，不仅好听，也好用。尤其在京中，姜家虽然有个户部侍郎，但根基并不深，需要一些好名声。
孟氏似也考虑清楚其中利弊，双姝这名头，至少比到时候京中传两姐妹不和，给他人徒增笑柄好了太多。
谢危看着萧姝来来去去，对姜家的事这样上心，面上并不显山露水。
萧氏女，京中盛传其菩萨心肠，最是心善的。平素里于城内寺庙前施粥，又常去寺中居住为大乾朝、为百姓祈福。民间享誉盛名，皇帝也乐意欣赏宠着，风光无限。
她太不一样了。
同谢危所识的萧家人，都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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