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齐的准岳父是个明理之人,没有因为他背上杀人罪而悔婚,现在他的冤情得以昭雪,两家长辈遂决定按照原定计划完婚,也好去去晦气,添添喜气。好在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先前均已完成,只差亲迎这最后一步,又恰逢五日后便是黄道吉日,便定在那天完婚,虽有点赶,但也来得及。
钟家上下极力挽留四位救命恩人留下观礼。楚天佑等人见主人盛情难却,又不过多盘桓五日,便应允留下喝杯喜酒,恭贺钟少爷小登科之喜、钟老爷叠翁之喜。
两日后的夜里,楚天佑正在秉烛处理公文,白珊珊在一旁为他红袖添香,房间里十分静谧。突然寂静的门外传来平稳却又急促的脚步声,二人听得出,那是赵羽的脚步声。赵羽虽说不上有多稳重,但也不是冒失之人,这般急切,必有要事。
“公子”赵羽的身影一出现在门口,就抱拳施礼。
“小羽,可是出了什么事?”楚天佑将手中的狼毫置于笔山之上,白珊珊也放下手中的剪刀,一起看向神色匆忙的赵羽。
“公子,京中急件。”赵羽双手平举一封信函。
“呈上来!”
“是”赵羽走上前,双手将信函奉上。
楚天佑急忙接过,三两下便揭下火漆,拆阅信函。赵羽、白珊珊二人心中直打鼓,可不要出什么事。
“太好了!”楚天佑的声音惊喜而又激动。
“公子,怎么了?”赵羽一头雾水。
“有我母后的消息了。”楚天佑看向二人,眼中是抑制不住的欣喜。
“真的?”白珊珊也激动不已。
“那太后现在在哪儿?”赵羽恨不得现在就去找。
“汤丞相在信中说,大约半个月前,有人曾在本县见过疑似我母后的人,当时说是要前往外地,只是不知前往何处。”楚天佑欣喜的神色又染上一层黯淡。
“前往外地?那……或许是去往别的州郡。南安县是霁州府的边界,西通定州,东连朔州,北接常州,太后会去哪里?”赵羽一时也拿不准。
“此去定州,山高林密,道路崎岖。我两次见到那书生,他待太后,可说是事母至孝,若无非去不可的理由,他当不会让太后饱受旅途之苦;常州大雪初霁,天寒地冻,他们似乎也不必急于现在去常州;朔州是江南水乡,水路便捷,旅途舒适,还可饱览风光。他们去朔州的可能性比较大,一入朔州便是骊阳郡。”白珊珊冷静地分析道。
“对,对,你们分析得很对,我怎么就没想到。”楚天佑折扇重重敲在左手掌心,茅塞顿开。
“您是关心则乱,我们是旁观者清。”白珊珊安慰他。
“那……公子,我们是否要即刻前往?”赵羽心知楚天佑心急,便如此询问。
“即刻就走,我怕迟则生变。”楚天佑恨不得插上翅膀,现在就走。
“那……钟家的婚礼怎么办?”白珊珊想起这件事。
“这……我竟把这个忘了。”楚天佑一时也没了主意。
“主人家这般殷切挽留,我们又答应了,现在却突然变卦,这……主人家只怕会很失望。”白珊珊心有顾虑,楚天佑也从来是个守信识礼之人,也觉得欠妥。
“公子,要不这样,您和珊珊、五味留下观礼,我一个人先去骊阳郡,左不过就晚三天而已。再者,太后是否真去了骊阳郡,还未可知,就算真去了,在骊阳郡的何处?我们没有一点线索,倒不如我先去打听一下,等你们到了,也不至于毫无头绪。”
“嗯,也好。小羽,你的思虑甚是周全,那就这么决定了。”楚天佑人也冷静下来了。
“好,天佑哥。”
“是,公子,我这就去准备。”
“都在呢,正好,你们……要不要一起去逛夜街啊?”丁五味一脸笑嘻嘻的出现在门口。
“不了,小羽明日一早赶往朔州,今晚我们帮他准备准备。”楚天佑喝了口茶回道。
“啊,不是说好了喝了钟家的喜酒再走吗?”
“我们不走,小羽先走,我们三个喝了喜酒再走。”楚天佑的目光扫过丁五味和白珊珊。
“这是为什么?怎么石头脑袋一个人先走?”丁五味看看楚天佑又看看赵羽,冠上的两个小球乱晃。
“因为发现了我母亲的行踪,我担心等我们喝完喜酒再过去,又错过了,所以就让小羽先赶过去看看。”
“哦,是这样啊,那是好消息,终于有消息了哈。”丁五味是真心为楚天佑高兴,他突然又想起什么,“诶,不过,徒弟啊,你这消息从哪儿来的啊?我们又没找到你娘的行踪,我也没看到有人给你传递消息,你怎么知道的?”丁五味觉得自己这个徒弟很是神秘。
“诶,五味,我以前行走江湖,交游甚广,总会有点眼线吧?”楚天佑这谎话说得脸不红,心不惊。
“嗯,不错,不错,知道在江湖中留眼线,不愧我丁五味的徒弟哈,哈哈”
楚天佑与白珊珊对视一眼,偷笑,赵羽则是暗想:这傻子。
“哎呀,石头脑袋这一走,我不就省了一天十两吗?”丁五味笑得露出一口的大白牙。
“你真是《百家姓》去了赵-开口就是钱!”赵羽受不了他这副财迷的样子。
“爱钱怎么了?没钱我怎么济贫啊?你们吃的、喝的、住的,哪一样不是我开销的?还有啊,你一天十两的酬金不是我赚来的?你真是,新娘进了房-媒人扔过墙啊。”
“见钱眼开!”
“诶,好了好了”楚天佑忙打断他们的斗嘴,接着就开始转移丁五味的注意力,“五味,你刚刚不是说要去逛夜街吗?不去了?”楚天佑拿扇子虚空点了一下丁五味,身体微微倾向他。
“不去了,跟你们说了半天话,兴致也没了。”丁五味左手端着茶杯往嘴里灌,右手挥舞着他的小羽扇。
“你呀,变得可真快。”楚天佑心中的阴霾因为丁五味的插科打诨而烟消云散。
四个人正有说有笑,忽听得一阵悠扬的琴声入耳。细听之下,原是有人在弹奏古筝。琴声如山涧泉鸣,似环佩叮当,如小溪潺潺,似晨钟惊鸟,或空灵,或清澈,或激越,或低婉,铮铮之音,声声入耳,就连不通音律的丁五味都忍不住赞叹一声“好听!不知道是谁在弹。”
可就在此时,琴声在一段十分舒缓的旋律处出错,还是极其突兀的错误,通音律的三人感到惋惜。不过那琴声并未因出错而多加停滞,马上又接着响起。可奇怪的是,后面频频出错,还都是极其突兀的错误,四个人不由被勾起好奇心,错得实在奇怪。
丁五味哼哼两声说道:“原本还觉得是个高手呢,原来看走眼了”。
“五味哥,你真觉得此人像是学艺不精、技艺粗浅?”精通音律的白珊珊并不认同丁五味的看法。
“那他这,难不成还是故意弹错的?”丁五味觉得这实在有些荒唐。
故意弹错?白珊珊一怔,忽然想起一些细节,心中一丝怀疑冒了出来,她随即慧黠一笑,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作深思状,冲丁五味说到“嗯”尾音拖长,“也不是不可能”,说完,似笑非笑地,目光从楚天佑、赵羽脸上一一扫过。
那两人被她目光扫得很是莫名其妙,觉得她笑得实在古怪。楚天佑不自在地问她:“珊珊,这……说琴声,你看我跟小羽做什么?”
白珊珊闻言,一抿唇,面上浮上一丝玩味的笑意,看着两人,缓缓吟出:“鸣筝金粟柱,素手玉房前。欲得周郎顾,时时误拂弦。”看到两人傻楞的表情,她追加了一句:“只是不知,此处的‘周郎’是该改作‘赵郎’,还是‘楚郎’呢?”
“啊,这……”这哪儿跟哪儿啊?楚天佑没料到她会来这么一句,一时噎住。
赵羽则是想都不想就急忙撇清:“珊珊,怎么可能是我呢?我连……”
“哦?”白珊珊尾音上翘,打断赵羽,“那便是‘楚郎’喽?”说完偏着头,一脸揶揄地看向面色尴尬的楚天佑。一向意气风发的翩翩公子难得有这般尴尬的神色。
赵羽没料到白珊珊会来这么一手,只能在心里默默地对楚天佑说声对不住。
就在楚天佑尴尬时,敲门声为他解了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