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辰宴上
厅内觥筹交错的热闹仿佛与白霍隔绝开来。他坐在下首,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目光低垂,看似在欣赏面前精美的肴馔,实则心神早已飞到了怀中那块温润——或者说,是蕴含着某种冰冷躁动的——红玉之上。
他能感觉到,即使被法术禁锢,化为玉石形态,那股属于红衣女子的、带着血腥气的怨念仍在微微搏动,像一颗沉睡的恶魔之心。他强迫自己不去想她是何来历,为何会突然出现在他房中,只想看她在那位好兄长的生辰宴上,能闹出怎样的“惊喜”。
“烁林我儿,”白夫人慈爱地看着坐在主位旁、一身锦袍的白烁林,“今日你生辰,诸位亲朋挚友皆来道贺,母亲甚慰。孩子们,都把你们的贺礼呈上来,让兄长瞧瞧心意。”
按照长幼和亲疏,子侄辈的贺礼一一呈上。多是些奇珍异宝、古籍名画,白烁林含笑一一谢过,仪态无可挑剔,俨然一位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白霍冷眼看着,只觉得他那份完美面具虚伪得令人作呕。
终于,轮到了他们这些平辈的弟妹。
白洛儿率先起身,她今日打扮得格外清丽,手捧一个紫檀木盒,步履轻盈地走到厅中。
“烁林哥哥,”她声音清脆,“洛儿寻得一块暖山白玉,据说常年佩戴能温养灵脉,静心凝神。祝哥哥道途坦荡,心境澄明。”
她打开木盒,一块鸽卵大小、莹润无瑕的白玉静静躺在锦缎上,散发着柔和纯净的光晕,一看便知是上品。厅中顿时响起一片低低的赞叹声。
白夫人眼中笑意更深,显然极为满意。“洛儿有心了,这玉极好,正配你兄长。”
白烁林接过,温言道:“多谢洛儿妹妹,这份心意,兄长铭记。”
所有人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转向了尚未有所表示的白霍。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谁都知道这两位公子关系不睦。
白霍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翻涌的恶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站起身。他从怀中掏出那块红玉,甚至没有用礼盒装裱,就这么随意地捏在指尖。
那玉色红得妖异,仿佛有火焰在内里流动,又像是凝固的鲜血,与白洛儿那块白玉的温润形成了极端刺眼的对比。它一出现,似乎连厅内的光线都暗了几分,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感悄然弥漫开来。
“二哥我也备了份礼。”白霍扯出一个算不上笑容的弧度,语气干巴巴的,“一块红玉,看着挺热闹,祝兄长……生辰‘红红火火’。”他刻意加重了最后四个字,听起来祝福不像祝福,倒像是某种诅咒。
厅内顿时鸦雀无声。这份礼不仅突兀,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邪气。一些修为稍高的宾客已经微微蹙起了眉头,感觉那红玉散发的气息令人极不舒服。
白烁林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他看着白霍手中的红玉,眼神里闪过一丝探究和警惕,但很快掩饰过去。他正要开口客套地接过,异变陡生!
就在白烁林的手指即将触碰到红玉的瞬间,那红玉猛地爆出一阵刺目的血光!
“嗡——”一声低沉的、并非来自现实而是直接响在众人灵识中的嗡鸣炸开!
血光中,似乎有一个模糊扭曲的红色身影一闪而逝,伴随着一声极轻微、却尖锐到足以刺破耳膜的冷笑!一股阴冷、暴戾、充满怨恨的气息如同潮水般席卷整个正厅,桌上的杯盏轻轻震颤,发出细碎的碰撞声。
“什么东西?!”
“好邪的气息!”
“保护夫人和公子!”
宾客中一阵骚动,护卫瞬间紧张起来,纷纷亮出兵刃或祭起法宝,将主位上的白夫人和白烁林护在中间。
白夫人脸色骤变,猛地看向白霍,目光锐利如刀:“霍儿!这是何物?!”
白霍自己也吓了一跳,他没想到这玩意儿反应如此剧烈。他强作镇定,收回手将红玉攥紧,那血光和异响瞬间消失,但残留的邪气仍在空气中弥漫。
“不过是一块蕴含了些许火灵气的玉石罢了,反应大了点,惊扰各位了。”他试图轻描淡写,但声音里的那一丝心虚难以完全掩盖。
白烁林推开身前的护卫,他脸色有些发白,显然刚才那一下对他的冲击不小。他盯着白霍,眼神彻底冷了下来:“火灵气?二弟,这恐怕并非简单的火灵之气吧?倒像是……某种凶煞之物!”
“白霍!”白夫人厉声道,“今日是你兄长生辰,你竟敢拿这等污秽邪物来搅局?!你安的是什么心!”
“我……”白霍百口莫辩,他确实没安好心,但这效果也远超出了他的预料。
就在这时,谁也未曾留意,坐在角落的一位一直闭目养神的灰衣老者缓缓睁开了眼睛,目光如电般射向白霍紧握的手,喃喃自语,声音低得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竟是……‘血魂凝魄’之术的痕迹……这小娃娃,从何处惹来这等因果……”
宴席的气氛彻底被破坏。猜疑、恐惧、厌恶的目光纷纷投向白霍。
那块似枫似火的“红玉”,此刻在他手中,仿佛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手心发痛,更将他推向了众矢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