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九思对他们的质疑,目光沉静如深潭,“庄子曾说过:彼窃钩者诛,窃国者为诸侯。诸侯之门而仁义存焉。”
他眼神里的情绪不是这个年纪该有的深沉:“若对方不是明君,而是一个繁征博敛、荒淫无度、任人唯亲的昏君呢?若是就这样将战祸之后无家可归的百姓交到他的手里,那这里面赌的成分有多大?”
“如果是过去的我,我或许愿意把希望寄托在一个毫无根底的新皇身上,可以去拿黎民百姓去换危如累卵的病国一个未来。”
“可是我们扪心自问,为了不发起干戈战祸,对那些苛政装聋作哑、视而不见,继续延续这个命数已尽的殄瘁病国。这对百姓来说真的是他们现在所需要的吗?”
“百姓们想要的究竟是一个延续苛政的大荣新皇,还是一个重建礼乐的新王朝?”
他说出的话实在是太让人震撼。
在这些人的面前,他像一个疯子,说着逆君背臣、离经叛道的言论。
“你说的这是什么疯话!”周高朗被他气得语气都变粗了,吹着胡子瞪着眼睛看着顾九思,“你这样一番话就算砍了你的脑袋都不为过。”
顾九思纠正他:“我不是在说疯话。”
“我想要的是让天下百姓有饭可吃,有家可回,有衣可穿。”
这句话才是疯话,这是他答应亓酒的疯话。
听完他的这句话,周高朗嗤笑起来:“你个毛头小鬼说的话真的是越来越狂妄了,你究竟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
叶世安也不明白他怎么就开始转了性子:“你怎么突然开始说这些?”
所有人都知道,那些话不过只是一句好听的口号而已。
可是当他们看到顾九思坚定的眼神,从未回避过的视线时,原本不解的声音逐渐变得沉默。
这是多大的野心啊,比梁王谋反称帝要大上数倍。
从未有人可以说他一定能创造出来“天下大同”的承平盛世,这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实现的目标。
顾九思当然也明白。
这种疯子才会给出来的承诺不可能会有人相信,只有亓酒会相信。
就因为她相信了,才让天高地阔皆无所惧的少年有了一个心安之处。
也是在听完顾九思说的那句话之后,悠州节度使范轩才发表了他的态度,他缓缓走到顾九思面前。
“说说看你的想法。”
顾九思也不愿意拖泥带水:“我认为我们应该先下手为强,其他州府有的按兵不动,有的已经按捺不住。不管新皇来位正不正,想来他都会先一步有所动作,杀鸡儆猴。加上国库空虚,徉州富硕最后可能被杀鸡儆猴。我们联合徉州节度使,提前一步,先发制人。”
叶老太太当初和顾九思一起离开的徉州,了解徉州的情况:“现在的徉州恐怕是……”
不等她说完,顾九思就笃定道:“洛子商会和我们合作的,他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向新皇投诚,一个是和我们合作。第一个风险太大了,如今的新皇谁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秉性,他不可能拿自己的性命去赌一个微茫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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